琅琊将佛 by 琅琊将佛【完结】(3)

2019-03-25  作者|标签:


  子猷亦很兴奋,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上去抢答似的。
  列席毕。
  有人问道:「将莅官而梦棺,将得财而梦粪,何也?」
  殷浩答曰:「官本臭腐,故将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
  众人皆以为名言。
  如此问来答往,清谈老庄,众皆难之不倒。
  及至傍晚,将军欲归,诸人送之山下,仍意犹未尽。
  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庾大结巴愁眉苦脸毫无兴奋之意,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般忧心忡忡。我凑过去悄声在他耳朵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庾美人果然羞红了脸,结巴道:“这里说……说不清楚。你……你跟……跟我来。”说完,拉了我就往南跑。
  庾蕴拽着我闷头一路狂奔,我只好回头冲子猷喊话叫他先回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一个湖,庾蕴才停下来,俩人累得虚脱,都弯腰扶着膝喘气。相视彼此情状,皆笑焉。我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在了草地上。古代的空气清新,天蓝树绿,很是情趣,浓墨重彩得好像中世纪的油画一样。
  “起……起来,你……你躺着算……算什么样子。别人都……都夸你君……君子端方……,难道都……都是假的……的吗?”
  “这里真不错,是你发现的么?”我枕着手,随口转移话题,心里嘀咕着,那是前身。
  “那……那是。这个湖叫……叫燕雀湖。以……以前——不……不对,不许转移……转移话题,你起来,我还……还有重要的事……事要说。”
  无法,害羞的人一旦执着起来真是了不得,愣是攥了我起来,看他一口气跑了这么远,就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犟了。
  “好吧,好吧,不要拉,我自己起来。”
  见我终于不再敷衍,庾蕴整了整衣襟,一脸肃容道:“我叔父——临终前——曾给——建武将军——殷浩大人——写过信,当时是我——磨得墨,我——偷偷看后——震惊非常,至今——仍然记得——叔父写的——每一句话。”为了不结巴的说完这句话,庾蕴特意延长了停顿,尽量三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
  可惜有个不合作的听众。
  哀怨地瞥了眼强忍笑意的我,“你……你不要笑我——我……我还是——写给你看——好了。”
  “噗哈哈,对不起,我不想的,但你这样实在太可爱了。”不理捧腹爆笑的我,庾蕴折了一段树枝,走到湖边,找到一块沙地,开始认真地写道:
  「当今江东社稷安危,内委何、褚诸君,外托庾、桓数族,恐不得百年无忧,亦朝夕而弊。足下少标令名,十余年间,位经内外,而欲潜居利贞,斯理难全。且夫济一时之务,须一时之胜,何必德均古人,韵齐先达邪!王夷甫,先朝风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终莫取。若以道非虞夏,自当超然独往,而不能谋始,大合声誉,极致名位,正当抑扬名教,以静乱源。而乃高谈《庄》《老》,说空终日,虽云谈道,实长华竞。及其末年,人望犹存,思安惧乱,寄命推务。而甫自申述,徇小好名,既身囚胡虏,弃言非所。凡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而世皆然之。益知名实之未定,弊风之未革也。」
  我终于止了笑,趴在美少年背上,凑近了看。
  囧然的发现,这些字,一个一个拆开了看我都懂,但合起来怎么就变成天书了呢呃。
  作为一个21世纪理工科的应届大学生,米想到到了古代也只能成了一个文盲了,有看没懂地我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道。
  读了半天,我假装佩服地感叹道:“好字啊!好字!”
  但庾蕴白了我一眼,看穿了我的敷衍,一扫先前激动的神色,悻悻地在地上写道:“不比你家书法世家,我写这个只是回答你之前地疑问罢了,既然你不感兴趣,我回去了。”写完,把树枝一扔,像兔子似的转身就跑了。
  我拉之不及,心里一阵错愕。其实你想错了,我只是想诈你一诈,帮我把文言文给翻译一下而已。
  “诶——”无奈的一声长叹,人走了,我也只好凭着半吊子的历史和文言知识,自己来翻译一下了。
  “当今江东社稷安危,内委何、褚诸君,外托庾、桓数族,恐不得百年无忧,亦朝夕而弊。”——这个好理解,整个北方都跑少数民族手里了,大家都逃到了长江以南,导致南方士族林立,连官位都不够分,一个县愣是又分了N个郡才解决这个问题,但世家彼此利益纠葛,互相内斗,北方来的家族跟南方本地的家族也是多有纠纷,所以说社稷将危也不是危言耸听来的。
  司马氏经历了八王之乱后,毕竟底蕴已经不够了,只能依靠有军队的世家贵族托起整个朝政。定都建康的时候先是我老爸的从伯,就是历史上被称为“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导把持朝政,王导死后,变成“庾与马共天下”,以后还有“桓与马共天下”,“谢与马共天下”。
  庾就是庾亮庾冰庾翼兄弟,魏晋有名的外戚。大王子丕和王子奕的老妈庾皇后就是他们的妹妹。他们三兄弟把持江东近一半的重要领地的军权。甚至当时的太后庾文君(王子丕和奕的前一位皇帝老爸司马衍和后一位皇帝叔叔司马岳的老妈)也是他们庾家的。先帝(王子丕和奕的叔叔司马岳)驾崩时,所有有继承权的司马氏都是他们的近亲,而且还是晚辈,可以说,他们庾家想谁当皇帝就可以让谁当。本来王子丕身为大王子,本可以继他亲叔叔司马岳之位即位的,就因为庾冰的意见,选了当时年仅2岁的司马聃(司马岳长子)即位,就是现年才十岁的皇帝。由于年幼而由褚太后掌政,并由何充辅政。即信中的“何、褚诸君”。何充过世后改由现在的蔡谟与司马昱辅政。
  值得一提的是庾大结巴庾蕴就是庾冰的第四个儿子,所以他口中临死前写下这封信的叔父应该就是庾翼。
  桓就是日后感叹“大丈夫既不能留芳百世,亦不复遗臭万年!”的桓温,他前些年灭成汉国,收复蜀地,威名大振,拜征西大将军,封临贺郡公。
  “足下少标令名,十余年间,位经内外,而欲潜居利贞,斯理难全。且夫济一时之务,须一时之胜,何必德均古人,韵齐先达邪!”——“足下”指的就是殷浩,大意指你年少时就有美好的名声,这十几年来,地位声望更是节节攀升,却想要隐居不入世来保护自己的名节,这在道理上就站不住脚。况且你在这一刻出来担任辅助朝政的职务,只须要这一刻干的好就好了,何必一定要跟古人先达比德韵呢!
  “王夷甫,先朝风流士也,然吾薄其立名非真,而始终莫取。若以道非虞夏,自当超然独往,而不能谋始,大合声誉,极致名位,正当抑扬名教,以静乱源。”——王夷甫,即王衍,王导的兄弟,以清谈为天下所宗。手挥麈尾,侃侃而谈,丰姿秀美,论辩精彩,这是当时大多数人向往的境界。虞夏,指有虞氏之世和夏代。南朝梁刘勰 《文心雕龙?才略》:“ 虞夏文章,则有皋陶六德。” 以静乱源,指的是威慑野心家桓温。
  大意是,我看不起名不副实的王夷甫,始终不认同他。如果说起道家,非有虞氏之世和夏代最有名,他们虽然超然独往,但不能谋全大局,合乎他们的声誉,官至高位,现在正是你抑扬老、庄之“名教”,以静乱源的时候了。
  “而乃高谈《庄》《老》,说空终日,虽云谈道,实长华竞。”——意为,你只会清谈,徒有虚名。
  “及其末年,人望犹存,思安惧乱,寄命推务。”——意为,你到了晚年了,名望还在,却贪图安逸,害怕动乱,推卸重任,不敢入世。
  “而甫自申述,徇小好名,既身囚胡虏,弃言非所。凡明德君子,遇会处际,宁可然乎?而世皆然之。益知名实之未定,弊风之未革也。”——举了一个喜欢名声,被匈奴俘虏后就信口开河,反复无常变节的人,以该人为例,批驳当时人们靠糊涂来求安静的弊端。
  呼,磕磕绊绊的总算弄懂了,要不是现代的时候看过一点《晋书》,我还真要被它难倒了。把它记下,用脚把地上的痕迹磨去,便开始往回走。
  边走边琢磨着,从信的目的看是为了劝殷浩出仕,而刚才堂上,王子丕已经称殷浩为建武将军,看来这封信是殷浩出任建武将军之前地事了。庾美人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担忧殷浩身为掌权军事的人却还是没有听取他叔父的话,依然“高谈《庄》《老》,说空终日”么?
  若真是如此,那我真要对庾大结巴的预见另眼相看了,毕竟若历史不变,殷浩将会上疏北征许洛,后大败,被黜放为庶人。
  作者有话要说:2011.6.21-19:55,改错抓bug


外郭篱树恰 东郊世家多

  心里暗暗替庾蕴喝了声彩,同时也为自己没有把握住两人独处的机会一阵扼腕。
  不过人都被气跑了,现在懊恼也无用了。我反而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回程一路的景色来,继而发现不远处沿路围着一道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荆棘篱笆,于是我开始好奇的沿着篱笆走,想知道它有没有尽头。
  “二哥!”突然我听到子猷叫我的声音,朝喊声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朝我跑过来的三少。
  三少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紧张的问道:“我刚才看到庾大结巴一个人跑回来了,我把他抓了问你在哪儿,他那个结巴怎么也说不清楚。我就跑来找你了。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是我把庾蕴气的先跑了,不关他的事。”
  听到我没事,三少吁了口气,也有心情开始调笑:“哦那就好,我还以为那小子胆肥了,把二哥你弃尸荒野了呢。”
  “怎么可能,三弟你想太多了。—▽— ”
  三少摸了摸下巴,嘻嘻笑道:“我来的道上,许久不见二哥的身影出现,后来沿着燕雀湖走才找到了二哥你。二哥是在游湖么?”
  我大汗,原来我还在燕雀湖边绕着呢,看四周陌生的景色,要不是三少来找我,我铁定要在这山脚野外迷路了。
  我摸了摸鼻子,淡定道:“不是,二哥在这儿研究篱笆呢。”
  “哦。这个外郭篱啊。沿着它走,倒刚好有个路标,不至于迷路。不过这样就太绕远路了。二哥,不如我们爬过去吧,这样刚好沿着青溪再走一段路就是我们在东郊的府邸了。”
  “爬过去?(⊙o⊙)?不是吧?这么高,都到我的胸了!而且那是荆棘诶!有刺的!”
  “有刺怕什么!看弟弟我的。”说着三少跑到不远处的一棵树边,像猴子似的身手矫健的爬了上去。我这才发现这里恰好有一棵枝条伸到篱笆内的大树,枝条粗壮,正是长得恰到好处。
  我也兴奋地跑过去,有一股似偷做坏事的刺激感。
  “二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恩!”
  我就着三少的手也上了树。之后紧紧地抱住三少的腰,有一点点恐高加腿软。
  “二哥不要怕,我会抱着你的。”三少的声音得意的在耳边响起。扶着我的腰的手也紧了紧。
  “现在怎么办,走过去吗?”
  “恩,二哥得罪了,我要抱你了哦。”不及我反应,三少就把我横抱起来,几个跳跃就到了篱笆内。
  直到三少把我放下我才回过神。
  原来三少说的抱是公主抱,我一阵黑线。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我整整衣襟,假意清咳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三少也合作的点头,指着眼前明显是燕雀湖的支流的小溪说:“啊,我们沿着这条青溪往前走上一段路,再往南走,就是我们家了。”
  于是二人结伴而行,路上倒也不寂寞。
  沿着青溪走了不到一千米,子猷就示意我往南走。果然走了不久,视野里就出现了建筑群。及至近前,发现都是些高门大宅,园林别墅。我猜东郊此地,应该多是贵皇族的府邸。
  于是每路过正门,我都会注意一下门匾,同时铭记在心,以备不时之需。顺便还推测一下都是哪路世家的门面,推演当今的局势。比如门庭若市的必定是朝中显贵,门前萧条的可能是迁谪的一位高官。
  见我被宅院吸引了注意力,子猷以为我是对园林建筑的风格大感兴趣,开始对园艺侃侃而谈起来。
  “这是羊不移家,他们本家就在这里,不像我们家在城南的乌衣巷,还得自己出来暂寄别人的空宅住。他们家的园子其实没有我们本家建的好看,也不好玩,连一个简单的迷魂阵都没有摆。倒是他们家的荷花挺不错的,可惜现在都秋初了,也只能看看枯叶残荷了。”
  见子猷如此上道,我当然也不客气的套话。
  “你去过?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羊不移,你别看他在课上沉默寡言的样子,其实挺义气的。我以前不是要在园子里种竹子么,路上遇到他,他就带我到他家把他们家竹子给挖过来了。”
  我努力回想房门前那片竹林,没想到这些瘦竹子还有这么个渊源。
  “确实够义气,你不会把他们家的竹子都挖光了吧?”三少摸了摸下巴,嘿嘿道:“都是好竹啊。等我们搬回本家,叫他再挖回去好了。”
  “你不嫌麻烦,人家还嫌呢,留着吧。当初挖那么多,你也不嫌费事。”
  “不麻烦不麻烦,何可一日无此君?”
  又路过一个大宅,门前进出的车马明显比羊府的多。
  “郗舅舅家还是这么门庭若市啊。以前我们跟着母亲去拜访外祖父时也是这么车来马往的。不过二哥你还记得那个讨厌的郗超么,就是整天脸色深沉的那个,他以前还老是欺负我们的。” 子猷本来还一脸感叹,不知想到什么神神道道的说。
  我也配合的问道:“郗超他怎么了?”
  “嘿嘿,其实二哥也不喜欢他的吧,虽然你每次见到他都会恭谨的叫他郗大表哥。”
  “难道他不是我们的大表哥么,合该如此,不是么?”
  “可二哥你平时却叫道茂表妹和郗恢表弟的小名。同是表亲,若不讨厌,怎会表现的如此恭谨?”
  “就算我讨厌他好了,你提起他,是他出什么事了么?”
  “小时候他虽然老是欺负我们,我还是挺欣赏那家伙的卓荦不羁,有旷世之度的。可是这些年他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七年前,他被辟为抚军掾时还没什么,现在俨然已经成了桓温的首席幕僚了,这还是说好听的,我看应该是伥鬼才对,而桓温就是那只野心勃勃的猛虎。”
  “桓温的野心路人皆知,郗超竟然被他收服了吗?”
  “就是啊。郗超以前就喜欢装深沉,阴着个脸以显示他的深不可测。他那么高傲一人,竟然也被桓温那个大野心家给折服了。不得不承认征西大将军是个不可多得的枭雄啊。”
  两人皆是一阵唏嘘感叹。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为了热和氛围,子猷主动又开始介绍起路过的世家府邸。
  “这府邸是分家太原王氏那支的,但你也知道,父亲并不喜欢当家的王述伯父。我只跟着坦之哥进去玩过,也没怎么逛。说起坦之哥,我又想起郗超那混蛋,坦之哥三年前加冠礼的时候,我们还说,‘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现在想来是我们高看他了,即使他比坦之哥还有才,我也看不起他的德行。”
  “不说他了,父亲不喜欢王述伯父,你怎么还叫王文度坦之哥。你们还有来往?”
  “(*^__^*)嘻嘻……二哥,我跟你说一件事,但你得答应不怪我才行,而且不能跟父亲他们说。”三少嬉皮笑脸地朝我撒娇,配上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人忍不住心软。
  忽略心里大喊的“萌”,我努力板着脸说:“你先说。”
  “那不成,你得先答应。去年王述伯父的母亲过世了,父亲不但自己不去祭拜,还不准我们这些小辈去,可见父亲是多么讨厌王述伯父了。这事儿要是被他知晓,我还不得被父亲剥了一层皮去。”
  “我不说就是。你到底干了什么,会值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就是……不是东郊这边的宅子是我负责去找的嘛……”
  “这宅子怎么了?不要吞吞吐吐的,说呀。”
  “这宅子是坦之哥的!”三少提高了声调,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什么!你怎么向他借的宅子!问他借还不如住在郗舅舅家呢!”我假装惊讶的喊道。心里却道好险,他要是昨天说这句话,我肯定不知道他说的啥意思,也不会反应的如此完美。
  “其实我本来也是想到郗舅舅家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的,然后就听舅舅提到了他家不成器的郗超,舅舅也和我一样的伤心气愤。然后我就忘了宅子的事。”
  “然后你从舅舅家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又不好意思再进去……”
  “对,二哥你真了解我,一点就通。这时候我就碰到了坦之哥,他说他有空宅子可以借我们住,于是……恩……就这样了。”
  “你,诶——罢了,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跟其他人说,我想坦之也不会大嘴巴去跟别人说的,这样父亲就不会知道此事了。”
  “(*^__^*)嘻嘻……,我就知道二哥会替我隐瞒的。”
  安心了的子猷又开始感慨的叙说他在各宅子的见闻。
  “这边的不是庾大结巴他们本家么。庾世伯他们还在世时,我们还在他们家假山林里玩捉迷藏,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家只剩下当时跟我们玩的同辈人了。”
  “是啊,庾大结巴排行第四,虽说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但还是身负振兴家族的重任啊。”
  “庾大结巴这么一直结巴也不行啊。以前玩捉迷藏,他当捕快,我们当鬼。等他把‘抓到你了’几个字说完,我们早跑了。也就二哥你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说完。后来他也聪明了,知道先抓住人,再说‘抓到你了’,每次这个时候那些鬼还喜欢学他结巴的样子说话‘抓……抓住……住你……你了’。还有次把他气哭了。他结巴起来能急死人,自己又是个急性子,以后怎么办啊。二哥,你说我们要不想个办法吓吓他还是怎么的,帮他把这结巴治治吧。”
  “得了,你别瞎整,先朝写《三都赋》的左思左太冲还是一个大口吃呢,说不定人家庾大结巴也能写个什么赋效法洛阳纸贵来个建康纸贵呢。走了半天,我们家还没到吗?”
  “拐过前面的抚军大将军司马昱大人的府邸,还有颜綝颜文和的本家,我们那宅子就在东海王氏那支分家的府邸对面。二哥还记得不?上次颜文和还有东海王家的王景还和我们在乐坊喝过酒的。”
  一听这句,我一下警觉起来,子猷他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介绍的也太详细了点。按下心里的忐忑,我笑着回到:“当然记得,怎么样,你追到人家子夜姑娘了吗?”
  


床卧忧明日 河畔羡秦淮

  “哦,你说那个官妓啊,弟对她早不感兴趣了。怎么二哥还敢去乐坊?不怕谢韶真跟你校场上比划一下?”
  “诶诶,这才过了一天,你的兴趣变得也太快了吧。二哥是不敢去乐坊,难道你也不敢?”
  “二哥不能去,子猷也当舍命陪君子,同二哥一起忍着才是。(*^__^*)嘻嘻……不说那个什么子夜了。二哥明日跟我一起回本家么?母亲过两天就南下会稽,我们去送送她老人家吧。”
  “好的。正应该如此。明日同去。”看子猷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释然地想刚才的警觉大概是错觉吧。
  不知不觉间已回到家门口,门口守望的小厮们立马迎上来。子猷随意点了个人:“你去书院门口,把司书叫回来,就说不用等了,二少和我已经回了。”“诺”那小厮点头领命去办了。
  “不是叫你先回么,怎么马车还在书院。是在等我么?”
  “我一个人先回了,二哥怎么办?要不是我们翻了篱笆墙,燕雀湖离家可不近。三弟我自然是要等二哥一起回的。”
  “呵呵,你这家伙。嘴儿可真甜。走了这么长路,肚子也该饿了吧,来,一起进去,待会儿叫琥珀给你多做几盘水晶饺子好好犒劳犒劳你。”
  “(*^__^*)嘻嘻……还是二哥疼我。”子猷果然上钩,高兴地搂着我的肩膀说。
  二人席间又是一番说笑。饭毕,子猷还跟着我到书房,我本意是想多练练字,把原身身体留下的记忆强化,化成自己身体的记忆。而子猷见我如此,佩服的感叹,二哥不在家里也如此日练不辍,于是也赖在我的书房一起练字。他喜欢写行草,气势十分足,粗看飘逸如行云流水,细看峻秀若万马奔腾。留白处引人遐思,钩转处诱人回味。
  看的我心潮澎湃,也试着一挥而就,果然身体的记忆里也有草书。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的儿子。
  于是两人在书房一直写到深夜。直到各自倒进石砚里的一碗水写完。两人才各自回房睡下。
  躺在床上,细细地整理今天得到的信息。感叹,果然,穿越不是个好事啊。刚到这里虽然惶惑,但其实没有太多的代入感,看到美男子还大呼幸运,对庾美人也是一见欣喜,没事就**一下他。自从知道自己是王羲之的儿子,历史上著名的死得糊里糊涂的王凝之,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果然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么。
  结合今日的信息和自己将会死于战乱的史实,像如今安稳的日子恐怕不会久了哎——
  况且历史上那次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淝水之战,虽然不记得具体的年份,但是也肯定会发生就是了。
  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啊。
  而且……我还有个名气比我还要大的未婚妻,难不成真要变成心理上的GL么。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昨天收到的信。看她写的信笔触稚嫩,字迹也是略显无力,虽然女子的腕力是会弱些,但我现代时十岁就能写得力透纸背,而她信里的字迹却显然没有。传言谢道韫巾帼不让须眉,自比女中男子,她不会还没满十岁吧。反复观察着她的信笺。心里一阵黑线,古代的女子真早熟,这么早就知道管丈夫了。
  又反复看了几遍,还是仔细的收好,藏在绸缎包裹的枕头下面。这个枕头很是奇特,我本以为是石头或者玉,结果倒是有点像我现代时去杭州清河坊特色一条街看到的那种绸枕,两头像是四四方方的印章,而中间凹下去,倒是有点像沙漏或者骨头的造型。枕头芯大概是木棉或者菊花填的,软软香香的很是舒服。
  怀着对第二天到本家期待而忐忑的心情,我终于还是睡下了。都说知子莫若母,希望明天不要漏馅儿才好。
  翌日,子猷果然早早地过来叫我。此时我也整装待发。
  “二哥起的很早麽。“
  “你也早。我们直接去么?”
  “恩,早膳后,就过去。书院那边不用担心,派个小厮说一声就行。我已经打发司墨去说了。”
  于是二人用过早膳,便坐上马车往城南的乌衣巷行去。路上,好奇的我禁不住挑开车窗帘子观察起沿路的景致。
  初时,我们还是在东郊住宅园墅间左拐右拐,我也依然努力记忆各世家地址和推演当下的局势。
  不过,毕竟是以车代步,熟门熟路的司书没多久就把我们带到了南北向的一条小溪前。我推断这应该还是昨天见到的青溪。
  溪上架了七、八座桥,司书随意挑了其中一座,驾车而过。仔细看对面那座稍大点的桥的桥身,果然发现侧面写着“青溪中桥”四个繁体字。
  桥对面就是城门,上书“东阳门”。但司书却是过城门而不入,掉头往南走。我才想起乌衣巷是在城南的秦淮河岸边,并不用进城里,如此便也免了一道手续。
  司书继续沿着青溪不紧不慢的赶着车,又路过了“青溪大桥”。如此又行了半刻,只见青溪汇入了前方的大河。我暗想这应该就是秦淮河了。而司书也开始沿着河岸往西边繁华的市井行驶而去。
  子猷一上车便寻了我的大腿做枕头,侧卧补眠。而陪侍一边的琥珀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大概是不想吵着睡着的子猷。但越临近秦淮河,越是人声鼎沸,大小灯船画舫桨来蒿往,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无数商船昼夜往来河上,许多歌女佳人寄身其中,轻歌曼舞,丝竹飘渺,不知又引得多少文人才子流连其间。如此热闹非凡,子猷却依然侧卧不动。
  而我看着秦淮河两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早已被被此起彼伏的桨声挠得心痒难耐,恨不得坐在灯船画舫上的是我才好。想当初现代时拜读朱自清先生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就不只一次的想象画舫凌波,桨声灯影的美景会是怎样的销魂,更别提现在古色古香的古代实景在眼前,我会多么的蠢蠢欲动了。
  所幸没多久。
  前头终于出现了一个渡头。旁边不但停了若干灯船画舫及小舟,还有显眼的几艘或简约或豪华却又不失颀长壮硕的楼舫。舫头各自雕刻着虎、鹤以及狮、鼋、貔貅等或威严或吉祥或镇邪的兽首。
  司书果然在渡头边,吁一声勒住了马车。从车把式的座位上跳了下去,垂手立在车边,低头恭敬地说道:“二少爷,三少爷,骠骑航渡口到了。小人先前已经通知了本家,这会儿应该有人来接了。”
  话音刚落,掀开车门布帘的我就看到,本在渡口边踱步的一个人影往这边跑将过来。
  我赶紧推了推三少叫醒他:“子猷!别睡了,快起来,渡口到了!”
  子猷似醒非醒,坐起来先伸了个懒腰,还作势要揉眼睛,身形慵懒魅惑。我赶紧放下手里的布帘,替他整整已经垂至锁骨的衣襟,才放心的随琥珀先一步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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