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的一声“王爷”自然换来众人的诧异,封南石闻言一笑,“看来我小瞧了你,去了趟东璃,似乎收获不少啊。”
冯素贞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一步步走向自始至终背对着她的清瘦身躯,悠悠道,“东璃之行确实让素贞得了许多灵感,这一切也要感谢王爷一路推波助澜,刻意将我支开去往东璃,不惜暴露自己,看来大齐的一切让王爷看重得多。”
说话间冯素贞已经来到天香跟前,在她身旁俯下身,惊见她面容苍白几近透明,满脸的泪斑驳晃眼,抬手轻柔地揩拭,“对不起,天香,我来的太晚。”
她一面扶着天香自地上站起,天香身躯摇晃,她看见那淌着鲜血的膝盖,面容极冷,心中疼痛难言,俯下身要去触碰,却被一双手拦截住,抬头,天香动了动唇,声音极小,“扶我去看看我皇帝老兄。”
冯素贞点点头,将她身躯大半的重量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步步扶着她走向已经断气的东方瑜身前。
天香蹲下身,望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东方瑜,泪水决堤而下,她捂着唇哭的悲戚,这位兄长的一生,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了。
他们是血肉至亲,故而她能苦他所苦,痛他所痛。
她自幼身为女儿,肩上没有责任,父皇又极尽呵宠,她能够仗着这些过得自由潇洒,她可以拿着甘蔗骑着毛驴闯荡江湖去追寻自由。
可是东方瑜不行,他身为太子,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承担这一切,他没有自由,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才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到了那一只只木鸟身上,在他眼中那早已不是死物,那是寄托了他人生所有向往和人- xing -的光影,他想要摆脱束缚,想要挣脱囚牢,想要木鸟飞上天际。
木鸟最终不能飞,他亦归于宿命。
他不是一位好的君王,因为他辜负了黎明百姓;他不是一位好的情人,因为他没能护住心爱之人;他亦不是一位称职的兄长,因为他几次三番陷她不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是有血有肉,需要真真切切地活着的,上天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给这个机会。
这些年,他又何尝不煎熬。
冯素贞揽过她的肩担忧地望着天香,她此刻表现得太过安静,冯素贞宁愿她哭闹一番也好过这般将万千悲喜压在心头的她。
舍不得,心里难受得恨不能代替她去感受这一切。
“天香,难过就说出来好不好”冯素贞低声哀求,她握着天香的手,才发现那双手冰如寒铁。
天香闭目,仿佛就是为了将泪压回去,然后转过身一双红肿的眼眸内平静脆弱,她上下打量冯素贞,才发现冯素贞满身狼狈,身上之前的旧伤未愈大概此刻又添了新伤,人也请瘦了不少,原本就清俊的轮廓变得愈发菱角分明,下巴削尖,双目漆黑,那里头满是柔情和担忧。
她心中一酸,这个人一定是历经艰难险阻拼了命回来的。
“你身上的伤痊愈了吗路上辛不辛苦有没有人欺负你你……”
“嘘。”冯素贞制止她,随即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摸摸看,是我,我回来了。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天香果真用指腹去触碰手心下的脸,冯素贞的泪滚落划过她的指尖,灼热烫的她一怔。
她确实直到此刻才开始相信,冯素贞没事,冯素贞回到她身边了。
天香将冯素贞拥得很紧,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狠狠地用劲,她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再也不能失去了。
冯素贞回搂着她,视线悠悠望向一旁冷眼嘲讽的封南石,她双眼像是枯井幽潭难以窥见期间波澜起伏。
但,莫名地,封南石就是感觉到那其间酝酿着的一股狠绝地杀意。
“王爷,你做的这些,家中人知道吗?”
冯素贞一面搂着天香,一面淡淡地开口。
封南石闻言面色一沉,眼中闪过慌乱,但很快又回归平静,“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冯素贞轻笑着摇头,“来时我碰巧经过府上,便去探望了嫂夫人,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一切呢。”
“你告诉她了”
冯素贞笑而不语,扶着天香起身,环顾了一周,她的目光略过李兆廷,没有一丝停留,面色神情冷冽,“看来今日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哼。”封南石冷笑一声,指着李兆廷,“那位李先生有言在先要我饶你一命,但前提是长公主殿下要按我说的去做。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目光转向面色苍白的天香,“你是不愿意了。”
天香挺直身躯,冯素贞立在她身旁,保护地姿态面对着封南石,她忽而灿然一笑,与冯素贞相视一眼,“我确实不愿意。”
言罢,抬手解开衣襟,迅速地将身上大红的外衣脱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素白孝衣。
衬得她面容苍白又美好。
这身衣裳,她本不确定为谁而穿,现在,她低头望向东方瑜的遗体,露出悲痛之色。
与此同时冯素贞柳青言皆是一阵后怕。
他们谁也不敢想,倘若冯素贞再晚到一步要面临的后果。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了。”
话音刚落整座宅子迅速被无数禁军围满,似乎早已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冯素贞握了握天香的手,眼中坚决,丝毫不见慌乱“别怕。”
天香笑了笑,摇头。
她不怕。
刘长赢本就不愿局面这样发展,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他的人便拔出了刀摆出防卫的姿态。
封南石好笑地望着他,“刘长赢我让你做这万人之上的宝座你不肯,偏要以卵击石么?”
“别再冠冕堂皇,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实现你的野心,宇文南石,七年前,你用计挑拨是非,让皇上追杀我们,让我们互相残杀还不够么?”
冯素贞冷声质问,然后刘长赢和李兆廷均望向她,一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