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冯素贞为难的垂眸,拒绝的话正欲说出口,便望见正跨进门来的人。
她面上挂着一丝落寞,似乎情绪并不很好,接触到冯素贞的目光,走到二人跟前,径直拿起冯素贞面前的杯子将其间剩余的茶饮尽。
柳青言尚且来不及消化她如此随意的举止,便听闻她望着自己开口,“这当然不行,我们这里可不招书呆子。”
“可告示上说……”
“说什么都没有用,柳大公子,你饱读诗书为的究竟是什么?”
见天香一脸咄咄逼人的气势望着自己,柳青言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一丝陌生,她此刻更像是脱离寻常百姓的高贵之人,眼中含着某种不符合年龄的贵气和陌生的距离感。
可是即便这样,这是第一次让这位书生动心的女子,他终究不甘心自己被看轻了,只见柳青言涨红着脸,回道,“在下自幼饱读圣贤书,自然是为了有一日能荣登金榜,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
“那即是如此,你不回去好好温书为来年科考做准备,反在这里耽误什么?”天香面上神色不见缓和,依旧冷冷的追问。
“我是想……”
天香摇摇头,望着这个呆笨的书生,换了副口吻,“柳青言,来这里是埋没了你,我坚信将来你会是大有作为之人。”
柳青言望着这位自己这几日时时浮现在脑中的佳人,仔细思索着她适才的一席话,一时竟是豁然开朗又惆怅不已。
这些年他一直苦于无所报复,又心中顾虑太多,踏不出去,只觉得年少时的梦想越来越远,如今却被眼前之人句句直指肺腑,竟又有了少年时那般豪情壮志。
但,也觉得羞愧难当,面前的姑娘也许从来就不是他所能想的,终究是他唐突了,于是顾不得告别便转身快步离去。
天香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中变得模糊,却终究忍下了泪水。
她自然不是为这柳青言难过。
“素素呢?不是让她来帮忙么,怎么我进来也没有见到她?”
“在内室。”
天香点点头,在一旁静静坐下,仿佛在等着冯素贞开口一般,沉静耐心。
终于冯素贞还是开了口,“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问出口她方才觉得这话十分的熟悉,或者说问出这话时的心境竟十分的熟悉,仿佛从前也有一般的经历。
天香望了眼她茫然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我不回来,难不成还要跟着剑哥哥去不成?”
冯素贞正欲说话,天香又道,“冯素贞,从前我说的你大概不记得了,我今日再说一次吧,我已经认了剑哥哥做义兄,都是四年前的事了,他只是我的义兄。”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真是很累了,想回去睡一觉,可是又很想醒来时吃些甜食,你能不能晚上为我带些回来,我会有节制地少吃的。”
冯素贞点头,面上划过一丝无奈,“我会记得为你买回来。”
天香点点头,随即往外走去,走到门前却忽然蹲下来,嗓音低而轻柔,“我甚至都没有好好和剑哥哥告别。”
他们似乎从没有正式地告别过。而每一次都是绝别。
冯素贞抬手,想要留下她再说些什么,又突然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一剑飘红于天香,是一段她无法插入的过去,这真是一件让她……羡慕的事情。
只是羡慕什么,是因为她自己没有这样深爱自己的男子,还是有或者失去了,又或者,她羡慕的只是天香同一剑飘红之间的那段过往?她自己也从不清楚。
冯素贞很晚才回来,她带回了大包吃食,二人借着烛光坐下一道分食着哪些甜到发腻的食物。
“剑哥哥说接下来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了。”天香说这话时正一脸陶醉地吃着蜜枣糕。
冯素贞点点头,并不惊讶,却反而说起了其他事,“白天你走后又来了位应召的药童,我将他留下了。”
天香喝了口茶水,笑道,“这种事你做决定就好。”
冯素贞皱眉,将她欲拿到嘴边的蜜饯劫了下来,“你已经吃了太多。”
天香怏怏不乐,“从前你就不会这样,你还会给我买甘蔗!”
“从前的我好吗?”冯素贞没有望着她,垂眸轻轻的说着,与其是问她倒不如说问的是自己。
“没有发觉你骗我时我觉得你虽然讨厌,但确实又很让我喜欢。”天香不再往嘴里送东西,转而目光停留在桌面,继续道,“后来发觉你骗我,我真是恨死你了,看着你和李兆廷一起走了,我又觉得不甘心,为什么把我骗得那样惨了,你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同另一个男人去安度余生。”
就在冯素贞双眉愈发皱起时,天香却长叹一声,“可是这四年我想了很多,终究是我自己那时不够勇敢,不能全怪你的。”
“天香,不要这样。”冯素贞撑着额头,神色痛苦,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天香握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却努力笑着,“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的这些全部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记在心里。欠我的人是冯绍民,可你从来都不是,所以真的没有什么。”
“对不起……”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说对不起。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喜欢骗人,冯素贞,你说你何时才肯承认你已经想起从前的事了?”
冯素贞闻言抽出双手,摇头,“我没有……”
“没错,你一直掩饰得很好,我这样粗心大意的一个人,本来是不该发现的。可是我们睡在一间房里,你知道你多少次被噩梦惊醒叫着你爹和李兆廷的名字醒来时我也醒来了吗?你次次为我买的甜食都避开我过敏的杏仁酥以为我察觉不到吗?你对剑哥哥的出现连一丝追问也没有我不会怀疑吗?终究是你太小看了我,还是我不值得你用真心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