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说到最后一张脸已经布满泪水,起身抹着泪水背对着她,一字一句“你怕什么,我如今又不喜欢你,你说的没有错,我留下来只是看你可怜而已!”
一直到天香冲出房门冯素贞依旧低头不语,泪水滚出眼眶落在地上,她双手遮住眼睛,无声地仰头。
好一会儿才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包裹的布,赫然是一只精致的竹笛。
她终于连假装也不行了,为什么连天香也要逼着她去面对已经破碎不堪的真实?
究竟是谁比谁清醒,又谁比谁残酷?
☆、笙别离
端午时节,街上行人拥挤,少年与貌美的小童并肩走在其间。
离开那方小院的时候冯素贞已经出了门去医馆,天香叫了素素简单地收拾了行李。
挣扎了四年之久,很多事她一直都清楚明白。
要天香再像四年前一般若无其事地同冯素贞告别再笑着离去,那真是太强人所难了,她不是冯素贞那样能骗人的女子,没有那种掩盖身份去做女驸马的魄力,所以离别这样伤痛的事能够避免就避免了吧。
当然了,也会忍不住在心中揣测,冯素贞回来时发现她已经离开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高兴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但那些都与天香无关了,她此刻又是闻臭大侠了,想到此处用力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许久不在京城,倒有些想念了。
同冯素贞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很少想家,因为那不过是一座府邸,可离开了冯素贞她才惊觉自己也只有那一座府邸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姐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离开冯素贞,此刻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天香身旁这位素素姑娘了。
她总是单纯地以为,只要离开所有问题都会变得简单。
闻臭大侠敲了敲她的额头,从头到脚打量着素素这一身小童打扮,提醒道,“我现下是男人,你可不要喊错了。”
素素捂着额头,改口道,“公子。”
“素素,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要和我回家么?其实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银两,天大地大,从此任君逍遥不好吗?”二人行走在路上,闻臭大侠举止粗鲁,又回到昔日那个举着甘蔗横行霸道的模样。
素素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公子一起,我根本无处可去,要银两又有什么用?”
天香笑笑,“那好吧,我家中有位年纪与你相仿的弟弟,你回去与他做伴也好。”
素素点头,心中掩饰不住地喜悦之情,她本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又自幼在开放不已的青楼长大,许多事也不如天香冯素贞这般特殊身份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想得复杂。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会和其他姐妹一般初夜之时有人一掷千金买了去,至此青楼里成就无数露水情,又或者人老珠黄之前碰到位财神贵胄将自己买了回去做小了却残生。
无论哪一种结局,她却都不曾想过有一日会为一位手执甘蔗偏偏而降的大侠所救,从此与他策马逍遥,这大侠天- xing -潇洒,为人良善,待她很好很好。
虽然大侠她是位悄红妆,但是对素素这样的女子而言,爱上女子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客栈那时天香拉着她的手贴在那柔软之处,她的心便在一瞬间跌入绝望,只觉得那一刻自己悲哀又愚蠢。
可是哭过了,怨过了,之后又惊觉依旧还是忍不住为她心动。
没有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不求回报地去爱一个人,乌衣巷口她第一次看见天香在那人怀中哭泣,悲痛欲绝,可事后依旧毅然走向那人的生活。
天香和冯素贞从未言明自己的感情,她是第三人却看的最是明白。
冯素贞对自己的疏离那样明显,有意地阻断自己对天香的亲近她也不是不知道。
可天香是朦胧而脆弱的,冯素贞自己是挣扎又茫然的,所以她们谁都不会去问,谁也不会去说。
素素不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柔弱女孩,从小生活的环境告诉了她一个道理,想要什么就要去争取,喜欢什么就要拥有。
所以这个十几岁的少女在第一次情动时便动了心机,她刻意忽略冯素贞的- xing -别,执意唤她“冯大哥”,她想要自己成为天香最特殊的存在;她从不去逼问天香二人从前的关系,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让天香为难;她做的最多的是默默无言,温柔似水的宠着陪伴着天香。她唯一需要的不过是在关键时候让冯素贞主动撤退。
冯素贞有太多顾忌,可是这位出自青楼的女子,她有的确是对爱情的满腔热情和希冀。
象牙筷敲击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小童回过神来望向对面坐着的大侠,她一条腿踩在板凳上,坐姿好不潇洒豪气,面前的面发出阵阵香味,“快吃吧,吃了我们就要出城了,天若是黑了,就不好投宿了。”
“好。”
“对了,我得提前告诉你一件事,我家中可能比一般大户人家还要再大些,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素素一笑,唇红齿白的小二郎,“省得的,第一次见面就晓得公子身份不凡。”
大侠未多言,埋首将碗中仅剩的面汤咕噜噜喝进了肚子里,眉稍眼角微微眯着,带些许懒洋洋的从容。
~驸马公主的分界线~
冯素贞望着面前满脸恳求的少年,抿着唇不置一言。
那日柳青言走后便来了这位应召的药童,对药材熟悉至极,识得字,读过书,实在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才,自然就留下了。自然也看出他来路不明,身上藏有内力,但一时反正也敌友难辨,不弱索- xing -留下来以作试探。
一连几日夜晚房顶上的动静不是没有听见,只是懒得搭理,索- xing -看那些家伙能熬到几时。
其实冯素贞自己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只是又不得不等,失去记忆的这两年她着实错过了太多,江湖是怎么样一个江湖,天下是如何一片天下也已经是半生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