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结账的声音咔了一半在喉咙,却仍旧让眼尖的小二兴冲冲拎着算盘跑到了跟前。
冲动啊冲动,你真是个魔鬼。
“公子,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两。”
三十两难倒了长公主,她掏尽了口袋凑足了三两四钱银子。
远远望着的冯素贞嘴角扯开的弧度逐渐放大,宠溺的笑容甚至在眼底亦十分明显,她起身,理了理衣襟晚风撩起她素白的衣袍。
素白的衣裳随着脚下走动,衬得身形玉树清俊,端的是谦谦君子,来到了心上人身前。
“小二,这是五十两,不用找了。”
晚风擦过二人的鬓角,与来往人流擦肩而过。
天香望着突然出现替她解了围便拉着自己走出来的人,那是一张记忆里没有过的面容。
天香很清楚,很确定,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可这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此刻拉着她的手,行走在她前方。
她的身形清俊细长,她的手柔软有力,她的声音清雅柔和,她的双眼深若寒潭。
分明陌生的面容,却是熟悉至极的感觉。
天香没有喊停下来,一路随着她前行。周遭的繁华嘈杂在耳边渲染,似乎与二人格格不入。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
路的近头,会在哪里?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穿过街角,脱离鼎沸人海,她终于放慢了脚步。
唇间溢出叹息,侧目望向身侧一直不曾开口的人,记忆里天香是个多么活泼又脾气暴躁的姑娘啊。可是此刻,她却这样平静乖顺任由自己一路带她走来。
河边垂柳浓密如发,秋季却已是萧瑟黄叶。
二人对望,一人眼中笑意玩味不解静候下文;一人是深如寒夜难窥起伏波澜。
天香的目光扫过握着自己的手,笑意吟吟,“不走了?”
素白的衣袍,流动的河水,优美的人影,柔软的柳枝的构成一副水墨。
她执起天香的手放到心口,垂眸对上那双惊讶的明亮水眸,无奈又宠溺,失落又欣慰,激动又冷静,“天香,你还没有认出我来么?”
天香明亮的眼中映出这张陌生的脸,依旧笑着,泪水早已经决堤而下,一路流过面颊,她微仰着头,露出清瘦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努力去将这张脸与记忆里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重叠。
她的哭泣那样真切又饱含苦楚和委屈,最后笑容终于全部被抽泣声代替。
她伏在那清俊的怀抱中,不顾一切地落泪倾诉,“冯素贞……”
“是我。”冯素贞的双手一只紧扣在她的腰上,一只拂过她的脑后,竭尽全力地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急切。
她真的太瘦,她的手掌能够抚摸她明显的骨骼,她的公主,受了怎样的折磨才回到了她的怀抱?
“我真是太傻,想到了开封,想到了吾友山庄,想到了妙州,甚至想到了苏州,却独独忽略了京城,你一直在阿景身边,难怪,我寻不到你……我真是太傻……”
天香的双肩因哭泣而抖动得厉害,冯素贞拥抱着她,用最轻柔的动作,最珍视的情感,她苦笑着摇头,“你不傻,你重来都不傻。是我不好……”
是我让你没有信心,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不信我对你已经到了割舍不下,融入骨血的地步,你不相信我会为你舍下一切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回来。
“冯素贞。”
“嗯。”
“冯绍民。”
“嗯。”
“有用的。”
“嗯。”
“……好久不见了。”
一遍一遍她换了称呼,她不厌其烦的回应,伴随着愈发收紧的怀抱。
“我只是怕失去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衷肠
黑色的飞鸟掠过天空,夜幕逐渐来临。二人依旧紧紧相拥。看时间燃成灰烬。哗哗作响。恨不能就在这一刻化作永恒。
天香已经不再哭泣,冯素贞的眼眶也不再- shi -润,她们的面容因重逢的喜悦而变得温柔似水。
女子的情爱总是如此,柔软裹着坚韧,坚韧支撑着决绝,决绝宣告着长久。
夜风撩起二人的头发,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周遭寒冷,可彼此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便只觉得幸福喜悦。
“谢谢你替我照顾阿景。”冯素贞胸前的衣襟被天香抓出了微微褶皱,她声音低而柔软,换来冯素贞收紧的怀抱。
天香不再是往昔粗心大意的少女,她能够感受到来自冯素贞的不安和患得患失,回以拥抱,唇边也因着这梦寐以求的深沉眷念而满足愉悦,“我回来了,是真的回来了。”
“嗯。”冯素贞依旧拥抱她很用力。
天香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意,“你别怕,我不再离开了。”
“嗯。”手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
天香无奈地笑着,抬首望着她清俊的容颜,虽然可惜不是熟悉的绝美,可依旧喜爱,谁让是这个人呢?她第一次,心跳得像是要飞出胸腔,脸上染了绯红,仰头凑近那红唇,辗转缠绵,小心翼翼,又羞涩心动。
女子之间的亲吻。像是羽毛轻轻擦过心上,微痒,又让人动容眷念,她来不及退缩,只惊觉腰间的手又收拢几分,那人带些许迷惑般的阻止她欲撤走的动作,倾身而来,带着探索,带着紧张,带着急切,想进一步探索又踌躇迟疑。
吻一直辗转在唇上,谁也没有勇气张口嘴迎来深一步的意境。
情事上,她二人都太过生涩,因此才愈发觉得妙不可言,仿佛有无限陌生又美妙的境界等着二人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