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身影越变越小,司怡心中升起一阵惆怅,热恋中的人,连短暂的分离也无法忍受。司怡到了目的地,马上给她打电话,一直讲电话到深夜,考试结束后迫不及待往回赶,明知道她已经不在,还是归心似箭。
屋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布条,剪刀,铁尺,瓜子皮,易拉罐,各种时尚杂志堆了一地,原来钢琴的位置被一台缝纫机取代,上面还缠着一堆米分色的纱,角落里摆的树枝状巨型烛台,挂满了一只只彩色的袜子,窗子开着,风一吹,有种支离的美感。
沙发上堆了几个包,皆是敞口向天,其中一只露出半个耳机,一件内衣,地下胡乱扔着一双凉拖,看来走得相当匆忙。
司怡陆续收拾好房间,发现衣帽间多出一个大大的赤铜衣架,几件礼服用塑料袋裹了,整整齐齐挂在上面。
一个月前司怡曾经见过设计稿,当时已经被震惊得无言以对,现在亲眼目睹实物才知道什么是“惊为天人”。
实在是太美了。
那一层淡一层浓的装点,仿佛层层叠叠开在心口的紫罗兰,妖异瑰丽,摄人心魄。
所有的尺码都是参照司怡,正如梓青所说,她把每一件衣服当做献给司怡的礼物,司怡忍不住挑了一件穿了,走到穿衣镜前臭美了一番,还拍了张照片给梓青发了过去,很久才收到回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忍不住想舔你。”
司怡怔怔望着手机屏幕,这样的对白反而诱发了长期以来的心事,梓青的确对她很好,但司怡也看得清清楚楚,她虽然口里毫无遮拦,但总是下意识跟司怡保持安全距离,司怡进一步,她退一步。司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自己郁闷。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四处都静悄悄的,夜越深,越觉得冷清,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把每间屋子的灯都打开,坐在床前发呆,脑中忽然闪过一句不久前看到的心灵鸡汤,“当你失去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知道她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正胡思乱想,手机忽然响了,除了梓青以外没人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那边的背景声音很嘈杂,司怡听到她舌头都大了,说话结结巴巴,不由心头火起。
“陈陈……陈……”
“陈什么陈,你又喝酒了!”
“陈……陈司怡……我我……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喊得声音尤其大,周围一片叫好声,司怡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三个字,居然还是醉酒的情况下,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喜悦战胜了愤怒,心情柔和了许多,刚想劝她“少喝点”,那醉鬼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司怡第二天兴师问罪,梓青打死也不承认有这回事,既不承认昨晚喝醉了,也不承认主动挂她电话,一问三不知,将装傻进行到底。
“别贫了,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司怡顿时心情委顿,闷闷不乐,也无心再听她扯淡,那边沉默了一下,忽然来了一句,“这样吧,我给你发一张本小姐的裸照,想我的时候就……”
司怡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忿忿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司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豪宅里,默默想着她之前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思前想后,终究还是敌不过寂寞,搬回寝室住了几天。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司怡站在篮球场旁边给她打电话,她告诉司怡后天就能回来,让司怡去机场接她。
“后天啊……”
“怎么了?”
“我表哥后天要结婚,妈妈让我陪她一起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梓青虽然没说什么,但司怡能察觉她的失望。
司怡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想要平凡的幸福,她总是下意识的为了生活一步步退让,到头来,逼自己,也逼别人。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司怡跟母亲早早就去了婚礼现场。结婚嘛,又简单又隆重又便宜又奢侈又无聊又世故又喜悦又悲伤……
看着满室人影,司怡心潮起伏,忽喜忽悲,不过倒不是因为现场的气氛,而是口袋里那只小小的手机,她已经下了飞机,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夹雪,不知道她拿伞了没有。
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纱写真,一群人抱成团也不知道真哭还是假哭,邻桌几个女人讨论着一桌的花销,小声说自己赔了,桌子对面,还在念小学的表弟对自己做鬼脸,司怡托着下巴格格笑了起来。
“嘟……”
因为贴身放着,所以司怡马上就察觉手机在震动,短信的内容很长,来来回回却只有那一句话,司怡不停向下拉取屏幕,始终只有那两个字,“想你”。
司怡飞快回了一句,“到哪里了?拿伞了么?”
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有回应,司怡心中挂念又无可奈何。舞台上,新娘在千呼万唤中缓缓走向新郎,大厅里乱哄哄的,司怡没心思听他们吵,之后新郎的几个同学合唱了一首《给你们》,气氛一时到达了高/潮……
司怡一直觉得结婚典礼是比结婚更无聊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听到那几个年轻人深情婉转的歌唱,心中却升起一股陌生的神圣和庄严。
手机再次震动,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左边”。
司怡转向左边,落地窗外,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天空中依旧飘着雪,洋洋洒洒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车来车往,一个高个的长发女孩背着大大的画板站在马路对面,千鸟格的风衣被风轻轻掀起一角。
耳边乐声不断,司怡一颗心早就飞到窗外,马路对面的女孩笑得一脸邪魅,手指着司怡,又点点自己心口,做了个嚣张的飞吻。
司怡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流露出小女人的姿态,被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这是谁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