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凯眼神闪烁,过了一会儿,说道:“电话号码。”
我暗松一口气,表面仍维持一副平淡的模样,道:“打给沈修臣就行。”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下领带上的领夹,金属质的材料发出冷光。
我相信他。
第二十八章
不断有温热的液体自后脑勺流下,我脑子有些晕沉,只能勉力保持着不让自己陷入沉睡——这个时候示敌以弱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算算车程,料想沈修臣快来了。不动用关系,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凑齐谢子凯索要的数目不太可能,但是在知晓了我的定位前提下开车过来却是绰绰有余。
谢子凯自认为取走了手机便万事大吉,却漏算了我的定位装置不止一个。
领带夹向下微斜,寒光悠悠。
沈修臣送我领带夹的时候,开玩笑地说了句“最近动荡,万一哪天不见了,我还能找到你”,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门外的狗突然狂吠了起来,谢子凯大概已经隐约察觉到什么,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隙查看。我听不太真切,应该是打斗的声音,但没有警\笛声。
我猜沈修臣一定是等不及警\察,一个人先来了。
我暗暗埋怨他的莽撞,同时又觉得无比窝心。大院里的争斗多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被抓住了就有可能意味着被抛弃,但他却为了我只身犯险,这份心意不可谓不沉重。
血液还在流失,身体有些发冷,似乎有个声音,细细的,小小的,一直在说“闭上眼睛吧,别强撑了”。我咬了下舌尖,疼痛和血腥味让我清醒了一些。
谢子凯把门栓拉上,上下扫视一圈,y-in沉沉地说:“是我小瞧你和沈修臣了。”
“你现在抵抗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警\察马上就到。”
谢子凯哈哈大笑,露出穷途末路的人才有的疯狂表情:“比起这个,拉你陪葬的心情更加强烈一点。”
世界像是卡了帧的电影,黑暗与拿着拿着铁锨朝我一步步走来的谢子凯交替,外面的犬吠声、沈修臣的吼声、还有咚咚的踹门声混杂在一起,身体越来越冷了,我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体,飘在上方冷眼看着这场荒诞恐怖片。
“嘭”像是大年三十与沈修臣相遇于星谷广场的礼花绽开的声音,紧闭的大门被踹开了,沈修臣在万千的光的簇拥下出现在我面前。
我猜我一定十分的狼狈,沈修臣先是呆住了,然后手不住地颤动,喉结上下滚动,最后爆发出一阵嘶吼。
他的表情太狰狞了,仿佛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不是我,而是他。如果此时我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局外人,一定会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乡之客重归故里,身畔即是心安之所。我陷入了黑暗。
我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小号的沈修臣拉住我的袖子,小动物一样地呜咽道“那你还会回来吗”,一会儿又变成了大号沈修臣窝在我的颈窝上一字一句道“山长水远,我也会找到你”。
最后定格在那个我十二岁的雪夜,大号的沈修臣将那个深陷寒冬的我抱起,跨过漫长的黑夜,行至黎明。
他一双温暖的手轻抚我的脑后:“我要告诉无论是十二岁还是九十岁的你,我不会抛弃你。”
在梦中他的侧脸,又坚毅又心安。
我抱住他,哭得泪眼朦胧。
那个早熟、笨拙得不知如何发泄情绪的十二岁容川即使被绑架也只会用一副淡然无畏的面孔示人,伪装久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是真正的不在乎,那些惶惶不敢独自安眠的日日夜夜是否真的存在过。
今日情景重现,我突然发现,卸下一切光环,那个容川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
我用小手抓住了沈修臣的两个手指头:“我不能跟你走,二十六岁的沈修臣还在等着我。”
要是我真的走了,留着这个人在阳\间呜呜,想必就算长眠于地底也不得安生。
我费力地睁开眼,果然第一眼就看见隔着玻璃的沈修臣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医院里不太能确定具体时间,只能依据光线猜测是清晨或是傍晚。
他瞧见我醒了,猛地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玻璃前,布满红血丝的眼紧紧地盯着我。
我做不了太多姿势,只好眨眼示意。
他的眼眶霎时聚满了泪水,然后倒了下去。
沈修臣是由于极度紧张后极度放松而晕倒。据医生说我昏迷了一天,沈修臣就坐在外面不吃不喝陪了一天。
我冲他算这笔账的时候,沈修臣就拽着我的手,嘿嘿傻笑着。
“笑什么笑,要是我三天四天没醒来,你准备第一个追随我而去?”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他抽出右手假装随意地抹了下眼睛,眼泪却越蓄越多,最后他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了我手边:“你骗人,你说好会回来的。”
除了床\第之间,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哭腔,声音又软又糯,我的心都快被他哭软了,连忙把人从身边抬起来,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放软了声音,哄道:“这么大人了,还哭,丢不丢人。”
沈修臣哭得一抽一抽地,一副想忍住却没有办法的样子。
我被他弄得无措,只得强行转移话题:“那谢子凯你准备怎么处置?”
“无期!”随后眼睛红红的沈修臣换了副更坚定的语气:“死刑!”
我摸了摸幼稚鬼俯身·沈的头:“袁家很多暗地里的行当谢子凯都知晓一二,再加上袁家涉嫌纵容犯\罪,留着他当证人不是正好?”
沈修臣:我不听我不管我就是要弄\死\他。
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