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惊愕,随后抚掌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我以为你至少还需要十天才能明白我的意图。”
沈修臣挑眉:“十天?”
“这十天我会陆续要把有关项目的纲领放出去,到时候你只需要猜出地点,难度要小得多。”
沈修臣笑道:“所以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没有奖励?”
当势均力敌的对手变成合作伙伴,他对你所有的了解就变成了伙伴之间的优点,我对此很满意,而且我对任何能使我满意的东西从不吝啬于表扬。
于是我站起来,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压着嗓子暧昧地轻笑道:“你想要什么?”
沈修臣麦色的皮肤上渐渐起了一层薄红,身体前倾,吻住了我。
他的唇很冰,上颚敏感,低沉的男人的声线闷哼出的呻/吟很好听。
现在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我推开他,冷静地望着他s-hi润的眼角:“你说说吧,我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沈修臣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唇角:“如果我的答案能令你满意,有奖励吗?”
我坐了下去:“我也可以选择不想知道。”
“那真遗憾。”他叹息一声“那个地方交通方便,客流量大,不少开发商都瞄准了那个地点,周围建了不少高档住宅区;而且城市现有局势,如果延续使用作为市中心的商业中心的话,城市压力会很大,想要商业圈迁移,分担压力,这个地方再合适不过;于政绩方面讲,可以促进城市经济繁荣,带动就业,是一举多得的事。而且最关键的是,整个区域的中央地带——董家村还没有被开发。”
“这算是男人的直觉?”
沈修臣换了副正经的语气:“不过董家村人世世代代都在那里,会有很多村民不愿意选择动迁的,上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迟迟没有开发那里,这次你准备怎么办。”
“总有办法让他们愿意的,只要你不反对。”
他沉吟了一会儿,深深地望入我的眼睛:“我不会。”
沈修臣说的没错,那片地的确是块难啃的骨头,商业中心就算建成了,付出与回报也并不成比例。
况且我只需要再在基层熬个三五年,老爷子自会给我安排一个适中的政绩,让我顺顺当当地进入中央。
所以我临行前老爷子给我的指令只有一个字——等。
少做少错,富贵稳中求。
但这次,我注定会让老爷子失望了。
因为自从我知道我要被调往辽城的时侯,我就不准备安稳度日。即使冒着巨大的风险,即使这里的百姓并不会领我的情,我还是决定这样做。
不为名声不为功利,仅仅是为了这个城市。
这个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人x_ing温暖的城市。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是在我十二岁那年。
那时候容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家大业大,只是在中央刚刚站稳脚跟。
背景不深,又势如破竹,自然招人记恨,所以在一次政治斗争中我被绑票了,作为要挟。
绑匪给了父亲三天的时间准备。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童年是没有睡前故事的,父亲只会坐在床头告诉我,一切个人恩怨在家族利益面前都是水迸的涟漪,溅不起风浪。
所以当绑匪对父亲说“想要儿子,容家就必须拿出态度”,我就已经知道我的结局不过是被放弃。
尽管在那个y-in暗的、逼仄的小屋子里,母亲不住地哭喊,匪徒气急地打骂,也不会改变原有的结局。
也不会改变父亲说出的那句“你们撕票吧,容家不会妥协的。”
电话里的父亲字正腔圆,带着机器般的冷静。
他们气急败坏地摔了手机,再一次对我拳脚相向,破口大骂道,妈的容小公子你不是含着金汤匙吗,你倒是说他们为什么不来救你!
我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想看我疼痛的表情,和我知不知道原因无关。
况且我需要他们的愤怒,当一个人被愤怒冲昏头脑时,他的思维会迟钝得多。
这就会变成我逃跑的机会。
于是我趁他们休息的时侯,窜了出去。
十二月份的辽城正处于隆冬,夜星寥寥,耳旁尽是呼啸的风声,黑夜漫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穿着单薄的睡衣,寒冷顺着刺骨的风,顺着冰凉的雪一点点爬上来。
这让我我感到很疲惫,但我不能停,因为我要活下去。
我不停地跑啊跑,当黑夜变成朦胧的黎明,一双手抱住了我。
那是一双粗糙的,带着薄茧的手,她把我抱至肩头,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犹如羁旅多年的他乡之客梦回故乡,长夜中奔波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归宿,我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后来我就在她家住下了。
她不问我来路,我不诉她归途。
她只是推了推她的儿子,笑着说,这个是小哥哥。
小男孩七八岁,怯生生地藏在她的身后。
我从睡衣兜里掏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糖果,然后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我们一起点燃过鞭炮,听着它在大年三十的深夜里噼里啪啦地作响;我们一起倚过Cao垛,在点点繁星的闪烁下,给我唱着悠扬的童谣;我们一起跪拜神灵,请求风调雨顺,生活安康。
小男孩和我说,你真好,只有你不觉得我是个野种,愿意和我玩。
我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是野种。
他凑近我的脸颊亲了我一口,带着孩童的n_ai香。
阿姨一边给我们织毛衣,一边哈哈大笑。
一切那么自然,仿佛我本就应该生长于这个地方。
可惜,仿佛只是仿佛,误入桃花源的外乡人总是要离开的。
临走的那天晚上,小男孩通红了双眼,他抽噎着问我“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