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村里的老人们说,他父亲前些r.ì子还随人去做法事,那天傍晚到地里走了几圈,看不出在寻什么,又不知何时被镰刀绊倒,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了。
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江泽在听老人陈述事故缘由的时候,内心涌起阵阵苦涩。
他从未见过母亲,听村里岁数大的人说是在生下自己后便离家出走了。一直以来,江泽都希望能跟父亲更亲近一些,他想追逐他的脚步,向他拜师入行,却总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与疏远。很多时候江泽觉得父亲根本就不把他当儿子,他在乎的只有大哥和二哥,因此江泽的心里对那个老人多少有点怨恨。
可每当他看到父亲躺在门口的竹椅上,一口一口地抽着表面被磨得光亮的旧烟斗,满面倦容与痛苦地望着远方时,江泽又有些于心不忍。
老屋历经几十年风雨,现已破败不堪。屋顶满是细密的蛛网,木门受潮变形,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哑的刺耳声响,玻璃被逐年递增的土尘层层覆盖,早已不复最初的明亮光彩。
他在这个偌大的屋子里住了十八年。
床褥是意料之外的干净,深蓝色的花纹被洗得褪色泛白,枕头上盖着一条发黄的毛巾,上面还有一股劣质香皂的味道。
江泽就枕着这股味道在父亲的屋子里睡了几r.ì,也梦了几r.ì。
梦中有一个发髻高束的男子,江泽看不清男子的容貌,只觉他身姿潇洒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尽显与生俱来的傲气与不凡。那隐隐约约的面部轮廓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有天壤之别。
每当清晨惊醒,江泽都抓不住梦的尾巴,留给他的只有那模糊的身影与无尽的茫然。
乡下的空气总是要比城区好上几分,呆了几r.ì江泽惊觉自己持续多r.ì的头痛也缓解了许多。
傍晚时分,江泽情不自禁地走到后院,准备消磨最后的时光,那是他年少时代最喜欢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位于后院正中央枝繁叶茂的古槐,一时间思绪万千。
记忆中这棵槐树一直都那么大,粗壮的树干三个成年人也很难环住,褐色的枝干上布满开裂的树纹,摸上去十分粗糙。
父亲说这棵古槐有几百年的树龄,他说每一棵树都见证了一段或辉煌或颓败的历史,是刀光剑影剑拔弩张,也是风平浪静歌舞升平。
江泽在树边盘腿而坐,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上树的枝干,感受它的粗糙质感与悠久年轮。
好像他孩提时期也喜欢这样,将手覆在树的表面,一寸一寸地拂过它,视若珍宝。
指尖触到了不同于自然开裂的痕迹,江泽停下动作,带上一丝疑惑地往那里看去。
那刻痕深入枝干,即使纵膈多年,仍未磨灭分毫。
江泽的手顿在原处,他弓下腰凑近了看,有些迟疑地轻念出那两个深刻于树干的字:“如风……”
一阵轻风吹过,带动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回答他。
第7章 平静
江泽在第五天便回去了,离开时带上了父亲的遗物——一个生了锈的铁盒。
他不想在那间老屋停留过久,这么多年已去,物是人非,而那座老屋却始终伫立在那里,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沉默地凝视一切,优雅而又残忍,任凭岁月无情,它只是不语。
江泽本以为老板或许会惊讶他的提前回归,可没料到当他走到喷泉水池旁边时,看见的却是餐厅禁闭的大门,还有那醒目的房屋租赁。
他愣在那里,去留不是。
就当他正迷茫于眼前所见的事物时,一直揣在兜里的电话响了。
江泽的意识被猛然强扯回来,他动作微颤地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在听到小赵的声音后险险松了一口气。
小赵说餐厅在他离开的第三天就关门了,老板一次x_ing把所有员工的工钱都结清了,江泽的半月工钱老板让他先拿着,等过几天再联络给他。
餐厅关门关得猝不及防,江泽内心五味陈杂,惋惜之余还有几分惭愧。惋惜的是和老板与其他员工的缘分止于此,惭愧的是自己过早的跟老板提出辞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之后江泽去了小赵的大学找他,小赵是本市师范大学的新任大三学生,主修文物与博物馆学。
小赵把江泽的衣物全都打包收进了一个箱子里,顺带的还有老板给的工资和补贴。
“江哥,我请你吃顿饭吧,”小赵看着怀抱箱子的江泽,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同情,“这段时间你也很照顾我。”
“不用了,”江泽摇了摇头,“带你女朋友去吃吧。我先走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江哥!”小赵出声喊道。
见江泽转过身来看向他,小赵有些紧张,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像是怕伤害到对面这人的自尊心:“你有住的地方吗?我……我知道有个地儿出租房子,租金不高,环境也还行。”说完小赵忧心地观察江泽的表情。
好在江泽只是停顿了几秒,便应了下来:“那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