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我快要和英民结婚了,”骆红花突然站住了,这样同他说道,“他不嫌弃玉瑛,我就答应了。”
乡下的路上都是土,她的高跟皮鞋上都沾了一层,实在不大好看。
“这是好事呀,”傅玉声真心实意的替她觉着高兴,又开玩笑道,“就连我这个才来上海没两年的内地人,都知道他一向在追求你呢。”
骆红花笑了一声,淡淡的说:“他倒是一直都不肯死心,比我还傻。”
她轻轻的抖了一下烟灰,然后才说:“三爷等等陪我去见阿生吧,也做个见证,我把他的钱都还给他。不然等我成了亲,这算什么呢?都是路五爷,当初非要我帮他管钱。我们早就离婚了,他还把钱放在我这里,实在太不像话啦。”她说完,连自己都笑了,朝他看了过来,眨着眼睛说:“三爷可千万别告诉他我拿着去放利钱了!”
傅玉声不料她会喊上自己,有些心虚,说,“我去不大合适吧?还是请一位有些辈分的好些。”
骆红花白了他一眼,“三爷,还是你帮他看着教人放心些。他那种用钱的法子,只讲兄弟义气,哪里懂得过日子?有多少家业都被他散光了!”
她话里的意思很重,傅玉声不敢答应,骆红花也没再把话往深了说。又看他手里的洋烟也抽得差不多了,这才捻掉了烟,同他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骆红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和他约好在聚宝茶楼里见。到了下午,他早早的到了,等了半晌,才看到她抱了一个珠宝匣子,鬓角都是一层薄汗,微微气喘的进来了。
孟青来得最晚。他进来的时候,一挑帘子就看到他们两个挨着坐在那里,便怔了一下,大约很是惊讶,可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三爷来了。”
骆红花同他招呼了一声,说:“三爷就是我请的见证。”又怪他来得迟,让两个人久等,孟青连忙向他们两个赔不是,说是有事情耽误了。
骆红花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三个人坐到了一处,便说起正经事来。
骆红花大约是一心要和他交割清楚,钱款一笔笔的都要算清写明,所以写一句问一句。孟青却并不怎么在意,口里含混的应着,一双眼睛总是忍不住要看他。
两个人也好些天不见了,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坐在一处,大约谁也不曾料到。只是中间隔着一个骆红花,谁也不敢放肆,傅玉声更是连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什么。
骆红花算完了帐,叫他们两人都再过一遍,孟青是满不在乎的,傅玉声却留了意,大致的算了一下,算出来却只多不少,不免意外,略微的一提,骆红花就满不在乎的说:“错不了!三爷再算算!”
傅玉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孟青怕他费神,就说不用算了,红花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又同她恭喜,问她婚事是哪一天,说要前去道贺。
骆红花却很不客气,扇着扇子,瞥他一眼,说,“请你去做什么?英民胆子小,还以为你要去抢亲呢!”
孟青苦笑了一下,又语重心长的嘱咐她:“既然成了亲,就收收心,他也养得起你,不要叫他太难堪。”
骆红花好一阵子没有说话,然后才说:“我知道。”
临走前骆红花却又站住了,掏出手帕来还给了他,“差点忘记了。我洗过了,三爷别嫌弃。”
那一块手帕的确洗得干干净净的,叠得整齐。孟青多看了两眼,想问又犹豫着,骆红花看他一眼,一点都不同他客气,说:“你想什么呢?我有喜了,借了三爷的手帕用了一下,洗干净了不还给他,难道还留在身上呀?”
傅玉声笑了笑,知道她不想让孟青知道,就收了起来,说:“骆姑娘实在客气得很,还特意洗了拿过来。”
骆红花走在前面,还抱着她空空的匣子,高跟皮鞋踩着木楼梯,咯噔咯噔的下去了。孟青走得慢,同他紧紧的挨着,突然小声的说,“都这个时候了,我请三爷吃饭吧。”
第274章
傅玉声怎么不知道他想什么呢?故意说:“只吃饭吗?”
孟青不料他在外面也是这样,简直不知怎样答他,瞪他一眼,索性不做声了。
傅玉声知道他必然是想歪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骆红花已经下了楼,也不知听见不曾,站定了看着他们两个,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走得这样慢?”
傅玉声见她穿着一双簇新的镂花高跟皮鞋,就说:“骆姑娘有事吗?不如一起吃顿便饭?”
骆红花已经让人去给她叫黄包车了,听他这样说,抿嘴一笑,说:“三爷替阿生算了这半天的帐,改让他先请三爷吃。”又同孟青说:“最后还有一件事,也要请三爷做个见证!”
她将手里的珠宝匣子朝孟青怀里一送,孟青不明所以的接住了,问:“还有什么?”
骆红花撩了一下垂落的额发,才说:“这里面是你当初的聘礼,还有离婚协议,见证人你我都认得的,你见了就知道。”
孟青没有料到她会退还聘礼,也是惊讶,皱了一下眉,说:“我要来做什么呢?还是你留着带吧。”
骆红花站在楼底,扬起脸,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坦荡,痛快的说道,“我不是你的人,也不要你的东西,这些留给以后的孟太太吧。”
孟青看了傅玉声一眼,突然说,“没有孟太太了,我不会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