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的心砰砰直跳,面上突然热得厉害,简直好像拿热毛巾烫过一样,也不知骆红花看出什么异样不曾。
骆红花很是惊讶,半天才说:“放在我这里也没意思,难道我还能再戴?你拿去换钱吧。前一阵子听罗麻子说你借钱订牛奶,怎么也不来跟我说一声?难道我还能贪了你的钱不成?”
当着傅玉声的面被她这么说,孟青实在尴尬,说:“我刚回来,一时周转不开罢了,你说到哪里去了?”再要辩解,骆红花却不欲说多,同他道别,只说是有事先走一步。
骆红花走了,孟青拿着那个珠宝匣子,很有些烫手,又想起一件事来,就问他:“三爷常去哪间银行呢?”
傅玉声就先陪着他去银行办了存款,又把一匣子珠宝首饰都存在了保险柜里。孟青出来就把存单交到他手里,说:“三爷替我收着。”又问他刚才想着什么,笑得那样高兴。
傅玉声刚才想的是孟青当初为他抵押房子的事,却不肯说实话,一本正经的逗弄他道:“想我的乡下太太。”
孟青的笑就僵住了,半天才说,“三爷哪里来的乡下太太?”
傅玉声不料他丝毫想不到,还当了真,又好笑又好气,说:“怎么没有呢?还带着两个孩子。乡下人没见过市面,我同人在咖啡厅里喝杯咖啡,他就讲我在外面有了情人。”
孟青这才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取笑,又窘又恼,说:“那我请三爷吃洋餐,免得三爷又笑话我是乡下人。”
傅玉声想起他在火车上吃西餐时那么的别扭,不想为难他,孟青却说:“三爷喜欢的,我也想尝尝。”
傅玉声见他这样坚持,转念一想,大不了出来再吃一顿就是了,就兴致勃勃的带他去了一家很有名的番菜社去吃。在那种罗曼蒂克的西菜馆里,两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都有种别样的新鲜。傅玉声先教他用刀叉,孟青觉着好笑,说:“洋人吃个饭也跟打仗似得,又是刀又是叉的。也不怕吃着饭两只手就打起来了。”
傅玉声笑出了声,说:“你那两只手要打了起来,岂不是要拆人家的房子?”
孟青见他笑得开怀,也忍不住高兴起来,眼底都是笑意,说:“双手对打也很简单,三爷想看吗?”
傅玉声见他一副献宝的模样,就好像有只雏鸟在他心口处磨着嫩黄色的喙,痒痒的,又酥又麻,他说:“想看。”
孟青放下刀叉,两只手在半空对打了起来。傅玉声从未看过这样有趣的武术,仿佛真是两个人各伸出一只手来打斗,有攻有防,有进有退,手指,手掌,手背,似乎每一处都是武器,又都是盾牌,激烈得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孟青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双手老实的放在了桌上,原来是侍者要过来送菜。
傅玉声不肯挪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双脚在桌子底下也很不老实,孟青的脸慢慢的红了,用小腿压住了他,凶狠的扫了他一眼。
大约是因为坐在了角落,身边没有旁人在的缘故,两个人只顾着说话了,吃饭倒仿佛是个捎带。饭吃了很久,到了最后还有甜点,傅玉声总是爱吃的,孟青虽然也喜欢吃甜的,不过这种洋人的甜腻他却吃不来,最后一碟子冰结涟点心都被傅玉声挖着吃完了。
末了又问他这顿番菜的味道如何,孟青胆子也大了,不象从前那样的老实可欺,虎视眈眈的望着他,说,“我吃不大惯,可我的摩登太太喜欢。”
第275章
傅玉声觉着新奇,几日不见,这块木头竟然也会开玩笑了。他眨了眨眼,问说:“哦,你的这位太太倒是放心得很呢,几天也不见你一次。听说你前一阵子在兆丰银行的酒会上很出风头,救了一位年轻的小姐?”
他说起这件传闻,孟青就着急了,“三爷,你别听人胡说,我是替杜先生去的,我自己是不情愿去那种地方的。”
他原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听过就算了,可是提到杜先生,他就多说了两句:“是呀,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是最不肯应付那些太太小姐的吗?去哪里做什么?”
孟青就笑了一下,说:“大约我识字,念了点书,又有点名气,带出去不那么塌台吧。”
傅玉声一想也是,就没再多问。
最后免不了要同他提起廷玉的事,虽然说只是见一面,可到底无缘无故的,叫外人看来,不免古怪。
孟青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垂下眼去,半天才说:“这是应该的。”
傅玉声知道他也很为难,就说:“我想了个法子,我大哥在乡下有栋房子,哪天方便,就接廷玉过去,在那里见过了就送回来,你看好不好?”
孟青答应了,却没怎么说话,傅玉声心里很是难受,说:“我陪着他过去,不会叫廷玉知道的,你放心就是了。”
孟青突然问他:“三爷是打算在上海长住了吗?”
傅玉声为难得厉害,却又不得不同他解释道:“南京的厂子和码头都卖掉了,家里的生意都在上海,我只能留在上海了。”
孟青沉默了片刻,才说:“杜先生要我帮他做事情。”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傅玉声的心口却突突的跳,突然怕了厉害,“做什么事情?”
他最怕的就是孟青又回去三鑫公司插手烟土的事,这不光是名声不好,说不好还要送命的。孟青看他这样惶惶,笑了笑,说:“三爷放心好了,是正经生意上的事。杜先生说我认识字,明白道理,要我跟着杨先生学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