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怡安捂住自己的耳朵,摇着头跑了出去。郑娴跟出房门,可怡安头也不回地流泪跑去。
玉凤正从院外进来,碰到流着泪冲跑出去的怡安,不知发生了何事,来到房内问:
“主人,秦小姐怎么了?”
郑娴背对着门站着,听到问,身子没动,说:
“我告诉她,我是南诏人。”
“主人,你不该跟她说出实情!”
“为什么?”郑娴看向玉凤。
“今天秦小姐外出,正巧遇到了她姑母,还有一个在前方受了伤,离开营地的士卒。同时她也得知她父亲在一个月前,在大唐和南诏在这边起冲突的时候阵亡了的事。”
“是真的吗,她父亲已不在了?”郑娴吃惊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们也是刚回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你说,你就……”
“怪不得她刚才情绪那样激动,那我现在也是否成了她的杀父仇人?”
“主人,我看你对秦小姐平日关心备至,此次你向她吐出自己的身份,我怕秦小姐一时难以接受。”
郑娴听着玉凤的话,转过身去坐到榻上,沉默了一会儿,她摆了摆手让玉凤退去了。
怡安从郑娴房内跑出来,来到后面,却不见姑母和封三郎,一问丫鬟雪莲,才知是姑母和封三郎因连日奔波,身上积了不少污垢,玉凤叫人给他们备了汤水,让他们去净身了。
怡安就在北房里独自坐着,好久姑母才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平乐居的丫鬟又给端来几样饭菜让姑母吃。怡安坐在身躯有些佝偻的姑母旁,陪姑母吃菜。
封三郎不多时也来到这边房里,对怡安说道:
“多谢秦姑娘叫郎中来,给我换洗了伤口,又送了这些药,我这伤口时常流脓,刚才给那么一弄,舒服多了,真是打扰你们了!”
怡安清楚这是玉凤指使人做的,心里感激她。她说:
“封大叔,你也一起吃吧。”
封三郎见桌上的饭菜,坐下说道:
“好久没有吃一顿饱饭了!”
怡安陪着姑母、封三郎吃饭之时,郑娴从门外走了进来。怡安看见她,离了圆凳站起身,却没有给她见礼,只是低下头凝眉不语。
“见过姑母!”郑娴说。
姑母和封三郎见了郑娴忙站起身来。姑母问:
“这位是?”
应该答话的怡安还是没有说话,玉凤就替她答道:
“这是我家主人,姓郑。”
“老身鲁莽,打扰贵宅了,多谢您收留照顾我们怡安!”
怡安的姑母她也是认字的人,郑娴照顾她侄女的事,刚到这里时,怡安已经给她说了一半,因此姑母见了郑娴十分感激。
“姑母不必客气,有怡安陪着,您就安心调养身体,把这儿当作在自己家里一样。”
“真是太感谢您了!”
“那你们慢用。”郑娴又望了怡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晚上,怡安伺候她姑母睡下后,回到自己房间。尽管这几个时辰里,她心里一直想着现在就离开这里,可是对疲惫不堪的姑母和伤口还在流脓的封三郎,她实在开不了口。
“爹爹已不在,还有很多后事要办,自己却寄人篱下,像个没用的人……”
她躺下后忧愁哀伤涌向心头,终于抑制不住悲痛,在黑暗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早上,怡安起床后,坐在房中想了好久仍是左右不决,听到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门。打开门见门外站的是郑娴时,她心里一怔,随即自己折回房内。
郑娴进到房内看着她,说:
“怡安,我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怡安低头立在一边,没有出声。
“二十三年前,我爹在姚州的一个县任县令,我和我弟弟还有我娘也在爹身边。有一天,我和弟弟在街口玩耍,忽然四下一片混乱,百姓慌忙地向各处逃窜,纷纷说着蛮夷攻破城池了。当时,我们吓坏了,忙回县衙,那里爹爹已经召集人马准备迎战了。我们回到县衙也才知道,长期和大唐和睦共处的南诏国突然攻城,是因为姚州的太守在南诏王经过姚州时,向他索要重贿,还强行侮辱了南诏王的一个随行妃子。身为大唐附属臣子的南诏王知道后,忍辱没有发作,可他回去后,就带兵来攻打姚州,杀死了张太守。
我爹当时只是姚州的一个小县令,南诏王带领几万兵攻破姚州,我爹知道凭他手中的一两千的兵,根本无力去抵抗南诏的几万人马。为了全县的无辜百姓,为了不必要的伤亡,他只得变节投降了南诏。南诏王因仰慕大唐的文化礼仪,对我爹礼遇有加。我爹被南诏王的礼遇感动,出任了南诏的官职,后来我们一家也就生活在了南诏。这是我们当年的经历,我说出来,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曾是大唐的子民,我也不希望两国发生战争,祸及百姓。”
怡安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地问道:
“你经商在大唐,是想借此探听大唐的军情国事吗?”
“你把我想成是南诏的细作?”郑娴讶然道,她脸上的表情略带惊奇,话语中也带着失望的嘲讽:“你竟能想到这?”而后她冷笑一声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郑娴只是一个纯粹的商贾,没有千里之外的经商,就没有今日的郑娴。我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打扰了。”
郑娴说完迈步出了门。怡安缓缓转过身去,无力地坐到榻上。
这天,怡安还是整日想着要不要立刻就和姑母离开平乐居,可她想了一天,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离开。而郑娴本来也要离开,去往南诏太和城的,可是,郑娴也没有走。她们都没有走,但两人也没有见面。
隔天早上,玉凤来告诉怡安,他们要随主人郑娴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