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怀着沮丧的心情明白了。不管她怎么做,用什么办法,逃的多远,最后都只是徒劳。说到底,她除了学到书本上一点儿浅薄的知识,什么都不会,她连土豆多少钱一斤也不懂,对生产线的机械- cao -作更是一窍不通。这样的她,注定只能从事工作劳累的临时工。
而另一方面,对沈华的思念也在折磨着她。她总是不自觉的从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酷似沈华眼睛的人,酷似沈华身形的人,酷似沈华- xing -格的人……她在形形色/色的人中拼凑出她的影子来,借此慰藉那颗相思的心。一开始,她的确没往男女关系那方面想。
要不是某个星期二的下午,她因为突如其来的胃疼而请假回宿舍时,还要再过上许久她才明白自己对沈华早已不是普通的姐妹情。那天下午,她和往常一样找出钥匙开门,却在门开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惊呼。她没想到这个点宿舍会有人,因为疑惑,不由看了一眼留在宿舍的两人——其中一人她并没有见过,想来是舍友的朋友之类——那两人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到般,脸颊爆红,透着一股子羞涩的意味。
“你回来怎么不敲门呢?”舍友莫名的嗔怪她,又说:“以后记得敲门,不然,不小心就打扰到别人了。”
“噢。”怀卓木愣的点头,许久没回过神来。“下次会小心的。”她回道。然而第二天,她总觉得不对味。那两人躲躲闪闪,似怒又羞的模样任谁看来都认为两人正密谋不可告人之事。她开始留意两人,她越是细心观察,就越是涌越熟悉感。无人时,她远远的瞧见那两人眼中的甜腻,从不掩饰的让她看着发寒。直到有一天,她偶尔撞见两人接吻。最后,她无不惊恐的得出结论,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与她和沈华的相处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她可能喜欢着沈华。
若是知道出去一趟能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变化,沈华无论如何都会留住她,再不济,也会和她一起去。
华怀卓回来的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变化,如此明显,让人忽视不了,要不是她和离开前的面貌分毫不差,家人都要怀疑她被人调了包。她整日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着,很快就表现出懒散的一面,有时甚至连饭都不想吃。脾气也开始和她父亲一样反复,以往日- xing -情天差地别。家人对她毫无办法,这孩子固执的很,又不肯说出心事,家人只能看着她日渐削瘦而无能为力。
随着开学日期一天天临近,怀卓似乎有了点动力,逐渐恢复往日的胃口,但仍沉默寡言着,总是神游般在村子里四处乱走。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待在当初观看萤火虫的河边,躺在石头上晒太阳。她知道每到饭点,沈华总会按时出现。每当这时,怀卓就一言不发的跳下石头,梦游般跟在她身后。她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也知道自己是钻进了“不应该存在的情谊”中所设下的圈套。在她心里,阿华是这么纯净美好,她不忍心自己肮脏的心思玷污了她。为了不让她发觉,她想到的只有逃避。
日后,她才明白,这实在毫无必要。若是她肯吐露心声,第一个接受的便是沈华。
这样的日子一持续到开学前一天,那天晚上,沈华端着刚煮好的面条回到房间。怀卓正在收拾行李,荣格则坐在床上发呆,他心里虽对姐姐们不舍,但只要想想以后这张床,这房间都是他一个人的,离别之情也不是那么苦涩。姐姐们在离家千里的城镇求学,回家的次数比以前只减不增。
沈华找了个借口请他出去,随后,她把面放到了柜子上,以前,她们还在上面写着作业。沈华垂眸,将面上的悲感掩饰下去。房间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墙壁红砖外露,水泥地板裂出缝隙,蚊帐顶上落满灰尘。木制窗户向内拉开时凉风习习。两人入睡的床头边,天花板上装着华永新特意买来的摇头扇。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一把带着扶手的藤条编织椅,但不知何时,原先的藤条烂完了。华永新找来软胶水管重新编过,坐在上面又软又冰凉。
“你晚上没吃饭,先吃碗面。”沈华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两人的行李放在一起。“我来收拾。”她说。
怀卓没应声,默默的端着面坐到椅子上。她一边吃着面,一边偷偷观察着沈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沈华的侧脸比正面更加好看,她总是露出耳朵,细碎的发丝不时滑落下来,她爱极了沈华勾着发丝挽到耳后的小动作。她又看了沈华一眼,两个月前,她看见她无意识露出来的肌肤只是害羞,现在却控制不住的燃起内火来,可她几乎还是个孩子,对情爱之事一知半解。她只是潜意识的想要靠近沈华,只有她的温度才能让那颗燥动的心平静下来。
怀卓吃得差不多了,她咽下一颗蛋黄,把碗放回柜子上。沈华已也收拾完毕,夏装轻薄,两人的衣服只装了行李箱的一半。沈华刚想问她还有什么东西要放,就被人抱在了怀里,她坐着,怀卓站着,她的脸正在卡在了她的柔软之处,闷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脸上煞红一片。沈华尝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只好把脸偏向一边,低低的喘息一声。
“你发什么疯?”她说。
听到那微不可闻的喘息怀卓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心头一动,收紧了双臂,感觉到沈华的呼吸喷撒在她胳膊上,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喟叹。
“吃饱就想睡了,”她无声的笑着说,“对了,阿华你知道那所高中在哪里吗?我们明天自己去好不好,不用爸爸送。”
“我知道地址,”沈华平复下心跳说,“不过自己去的话要问一下家里人。你先放开我。”
怀卓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依言放开她,心里却在暗自惋惜时间太短。因为她不确定往后自己还有没有这份勇气。她没再说什么,而是下楼把碗洗了的同时把去学校的事也一并解决,和她想得一样,家里人都同意,只是第二天她们要承受多一倍的嘱托:要把钱放在前面的口袋里,背包最好也背在前面,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等等。
念叨了半个小时,车总算来了。由于华芳婷不再读书,这次旅程只有她们两个人。怀卓和沈华将永远记得那告别的场景。她们坐在昏暗的车里,外界的一切被照亮,她们看见父母、弟弟以及前来送别的村里人站在不远处,不哭也不笑,脸上却一致的呈现出不舍的神情来,仿佛她们一去不复返。当车子发动时,众人冲她们挥了挥手,喊道:“记得常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