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永新保持了这种闲谈的生活许久,几年下来,他一年中唯一的期待只剩下盼望女儿回家。某个不属于假日的夏天,他却在屋外发现了脚步匆匆的华萤,那时她已初居沈家人的风茂,扎着的马尾在阳光下天真的摇摆。她没有回家,而是去找了华荣进这个父亲。华荣进这些年一直待在村子里,也没找其他伴侣。他的工作时间不是很固定,华萤回来那天恰巧碰见了他从外头回来。女孩强忍的委屈在见到父亲后悉数化为了泪水,和当年的沈华如出一辙。
华永新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怀卓打来了电话,焦急的开口:“阿萤在不在家里?”
“噢,她在荣进家。”华永新答。
两天后,他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沈华,这时他才感到事情的严重- xing -,但事实和他的猜想有所差别:华萤不是和沈华吵架而跑回村里。女孩只是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被欺骗被隐瞒的感觉而选择离开,并将自己母亲和小姨的相恋视为不可原谅的事。她不肯再见怀卓,并发誓再也不用她分毫的施舍。可她毕竟还爱着母亲,面对沈华的示软,狠不起心,事情僵持起来,直到一周后,怀卓也回到了村里。她将车停在了洋楼下,抬头望了眼漂亮依旧的房子,长叹一声。
华永新彻底被她们弄昏了头,不仅他,家人也是如此。他悄悄跟着怀卓来到沈华房前,他看着怀卓打开门,她站在沈华面前,轻声问:“以后不走了?”
“不走了。”沈华说。
第49章 成长篇2
华萤的成长历程大可分为三个阶段:没遇到怀卓之前,去外地读书时,发现沈华与怀卓的恋情后。
一开始,她和村里的孩子一样,爱玩爱闹,无忧无虑,整日在田野上撒波打滚,偶尔会拿起小农具在田地里混上一天。对于她来说,那是一段模糊且快乐的日子,但当那天,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小姨出现后,她的心境有了轻微的,不明显的变化。那时她以孩子的想法欢迎怀卓的回归,甚至暗暗期待她的下一次归来,只有这样,她们才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物质满足。
有段时间,学校里,每当同学们谈论起怀卓所做的事,眼神充满渴望与敬佩时,她心里便会涌起明快而清晰的自豪。“那是我小姨。”她总是这样说。
“小姨是什么?”同学问。
“我妈妈的妹妹。”华萤说。
然而那人却告诉她,他爸爸说了:沈华不过是华永信带回来的孤女,和怀卓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也和她没有关系。“你被骗啦。”他最后总结道。这是第一次隐瞒,尽管无伤大雅。感觉无法接受事实的华萤回家后立刻缠着沈华,要她说出事情的真相。
“只要我还在这个家,”沈华说,“她就是你小姨。”
从这之后,华萤开始改口,不再叫怀卓为长卷发的怪阿姨。紧接着,华梅与老爷子的去世让她无暇顾及其他,这是第一次欺骗,重塑了她尚未成形的世界观:原来世上真有死亡之中的另一重死亡。
孩子是没有心事的。她从这一刻起被迫脱离了孩子般的天真。表面看来,华萤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连生活习惯都不曾改变。能识得许多常用的字后,华萤走进了沈华的书房,对她来说,那里充满着神秘与庄严的气息——孩子们再怎么玩闹,也不会进这里。华萤沿用了母亲选书的习惯,随意挑一本,看的下去就继续,但她和沈华喜爱的类型不同,她更倾向于轻松欢乐的故事。只是当书房里为数不多的小故事看完后,她开始翻看那些封面简洁的书籍。
这是另一次鲜为人知的尝试,过程缓慢且影响巨大,最终使她成为和母亲一样的人。
但这时,她还算个孩子,知道陆绘宛的离开会不舍、伤感,住进雪白的小洋楼里也会感到兴奋,以及洋溢着说不出的迷茫,毕竟这一切不是她的。很早起,她就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沈华问她要不要和怀卓一起去城市,去哪里读书时,她没有犹豫多久,便点头。华萤明白,要想得到,首先要舍弃,放弃她熟悉的生活方式,远离生她养她的地方,适应未知的路程。
她还记得出发时的那种感觉,她紧挨着母亲,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她身上弥漫着一种令她安心的味道。而另一边,小姨悲伤低落的情绪也透过空气,挤在狭小的车厢了。她没说话,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各怀心思,她只感到陌生的孤独。直到车子在一个站点停下时,母亲问她要不要去厕所,她才得以摆脱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
华荣格买了些吃的,吃完面包后,怀卓看起来好了些。华萤缩在后座上看她,不知何时起,她对这位小姨又怕又爱,她总觉得,只要怀卓一个不开心,她就能把所有给予她的一切收回。因此,她努力提升自己,跟上城市人的脚步。
刚到城里的头几周,沈华在寻找故去母亲的身影无果后,陷入了无事可做的无聊时光。只是某一个天气微凉的傍晚,她带着华萤出门了,她们乘上地铁。这玩意在人流高峰期闷热的简直是要考验人们的忍耐力,人们挤在这小小的四方里,奔波劳累,冷漠又疲惫。华萤不喜欢坐地铁,它速度快,又在地下,温度平衡的让人分不清冬夏,颠倒了日夜,混乱着时间。
但那天晚上她见到了杜绘宛,让人意外的不是她也在这里,而是她本人刚到这里,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杜绘宛惊喜的问沈华,随后她又说:“是我亲戚安排我到这教书的,你呢?”
“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沈华微笑道,“至于我,闲人一个。”
她说这话并非没有依据。
华萤每晚回家——她中午是在学校度过的——都能看见母亲在书房里,有时怀卓也在,后者不爱看书,只是在陪她,她喜欢靠在沈华肩上,偶尔和她说一两句闲话。那时华萤便隐隐察觉到什么,但她不愿相信。她继续用学业麻痹自己,但保留了一周去见一次杜绘宛,每两周和母亲与小姨出去玩。她只期盼两件事:考试后与放假时。
每次知道成绩后,无论好坏,怀卓都会奖励她一些礼物、安慰她的失落,她不是贪图那些或独特或昂贵的礼物,她只是享受怀卓看她的眼神——沈华从不用那种眼神看她,她总是平静的。华萤有时也很沮丧,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没能让母亲为自己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