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聂锐宁算是见识到了。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聂锐宁一身白色西服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他一边用右手拨弄着领带,一边不停地碎碎念,“穿这个颜色很奇怪啦!”安安走过去一把拍掉他的手,“哪里奇怪?你就是想听我夸你帅对不对?”
旁边的吕慕已经换上黑色西装,正站在相机旁边跟摄像师说什么。他转头见聂锐宁走过来,便朝他投来温柔一瞥。
“我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聂锐宁忍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便被安安拎着耳朵提到了镜头前。
正常来讲,婚礼上的亲友合影都是以新人为中心,两边对称分布,安安请来的那位扎了一根马尾、脑门上就差写上“我是艺术家,我很前卫”几个大字的摄影师,偏偏将四个人分开,安安和新郎站在左边,聂锐宁和吕慕站在右边。
“来,大家看镜头——”
“不对,新娘表情温柔一点……”
“不对,新娘表情再甜蜜一点……”
“还是不对,新娘……”
当摄影师再一次从镜头前抬起头,将责难的目光投向聂锐宁时,被其他三人默默注视的聂锐宁终于忍不住炸毛了——
你妹!新娘明明在左边!你冲着老子一个劲儿地鬼叫个什么劲啊?!
18.产检地狱
一周之后,聂锐宁收到了一份硕大的快递包,他打开门,目瞪口呆地盯着快递员小哥扛起一块一米见方的的板状物体递过来,几乎怀疑那是恐怖分子投递过来的炸药包。
好不容易将硕大的不明物体搬进屋,聂锐宁操起剪刀三下五除二拆开裹在外面的硬纸板,一副巨大的双人合照登时出现在眼前。
银色的欧式雕花相框内,两个同样年轻帅气的大男孩正并肩站在纯白色的背景前,穿黑色西服的男生白皙俊美,他嘴唇微勾淡淡含笑,眼眶微凹,衬得整个人愈发优雅迷人;站在他旁边一身白色西装的男生冷冷地盯着镜头,并没有笑,绕是这般烦躁不耐的表情,由他做出来,却偏偏透出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聂锐宁抱着那副巨大的双人合照,用见鬼一般的眼神跟它对瞪了三分钟,终于在沈甸甸的现实面前败下阵来——相框里的两位男主角,正是他和吕慕无疑。
聂锐宁心道原来那天摄像师一个劲儿地冲他鬼叫当真不是大脑抽风,原本应该是四个人并肩而立的温馨画面,愣是被硬生生地挖去了左边两人。聂锐宁感慨如今摄像师的PS技术已经进化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瞧瞧这张照片,非但全然看不出旁边曾经伫立着另外两人身影的痕迹,而且整个画面人景辉映,和谐统一,完全足以当作结婚照范本挂上各大婚纱影楼,上书“版权所有,盗版必究”八个大字。
聂锐宁将相框放到电视机旁边,歪着脑袋端详了半天,又跑过去将相框挂在墙壁上比划了一会儿,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放下相框汲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跑过去接电话。
“喂喂——”
“起床了?”
“废话,八百年前就起来了。”
“我在楼下电梯等你,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让我带你过去产检。”
“啊……”聂锐宁抱着电话,听见产检两个字,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可不可以不要去啊?”
“锐宁。”
一般来讲,如果吕慕的一句话只包括了“锐宁”两个字,就意味着这件事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聂锐宁认命地对着话筒应了声好,便垂头丧气地挂断了电话。
自从怀孕以来,医院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催他去产检,偏偏聂锐宁死活听那两个字不顺耳。“好好的大男人产什么检啊!”每次吕慕一提起此事,便以聂锐宁暴跳如雷告终。但是眼下他已经怀孕近三个月,吕慕心知正面进攻不成,便托了两位妈妈曲线救国,几位老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磨破了嘴唇,总算逼着聂锐宁点了头,吕慕赶紧趁热打铁打电话去医院,跟医生预约下第一次产检的时间。
聂锐宁从电梯里走出来,慢吞吞地爬上吕慕那辆陆虎的副驾驶座,吕慕探过身去帮他系上安全带。“不要紧的,只是常规检查而已。”
他见聂锐宁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禁有些心疼,便忍不住靠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吕慕驾车平稳地驶入C市第二医院,自从伤愈出院之后,这个时刻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森冷场所,聂锐宁是有多远躲多远。吕慕将车停好按下电梯直接上五楼,他担心妇产科门口的孕妇刺激到聂锐宁,之前跟医生预约的时候特意订了私人诊疗。
私人诊疗室外十分清净优雅,不同于楼下妇产科充斥入耳的婴儿啼哭声和产妇呻吟声,整层五楼的装修颇似休闲咖啡屋,柔软的米色沙发和翠绿的阔叶盆栽让人心情愉悦,聂锐宁自从跨进医院起就一直阴晴不定的脸色总算好转了些。
“你在沙发上等我,我去找陈医生。”
吕慕轻声嘱咐道,聂锐宁点点头,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除了几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在电脑前忙碌,并没有其他的病人在。聂锐宁心下稍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聂锐宁靠在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吕慕回来,他有点不耐烦,索性起身想去看个究竟,刚走到产检科门口,就听见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说过,陈医生有个急诊去做手术了。”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们早上预约过。”是吕慕的声音。
“所以我说可以由我来帮你的妻子做产检,你不同意,我也无能为力。”
陈医生是那次聂锐宁受伤时主刀的女医生,虽然每次查房她都冷言冷语,但心肠却是好的。聂锐宁怀孕这件事,她是第一个知情人,按说陈医生并不属于妇产科,但聂锐宁死活不肯让旁人帮他做产检,迫于无奈,吕慕只能打电话请陈医生帮忙,好在常规产检并没有什么危险性,陈医生犹豫再三总算勉强同意了,却没料到又临时出了这般状况。
聂锐宁推开门,里面两个男人同时回头看他,站在一旁的自然是吕慕,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大约三十出头,正冷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望过来。
“你不懂敲门吗?”
男人的声音冰冷淡漠,聂锐宁与那双如手术刀一般的眼睛对视了三秒钟,冷冷道,“不好意思,走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