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聂锐宁正和平日一样在办公室里整理其他部门需要的各种文案资料,孙科长突然敲响了门。
“小聂啊……”慢条斯理的声线配合着孙科长缓缓而入的身影着实令聂锐宁汗毛倒竖,他勉强弯起抽搐的嘴角冲孙科长笑,“难得孙科长大驾光临,莫非今晚又有聚会?”
孙科长哈哈一笑,顺势拍了拍聂锐宁的肩膀,“猜错了不是?今天来可是有喜事。”
聂锐宁脸上赔笑,心里却道你这老狐狸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事来?孙科长神秘兮兮地东张西望了半天,最后凑到聂锐宁耳边小声道,“小聂你要发达了,公司里安排你明天去S市出差。”
聂锐宁自从进公司以来,因为所属的部门存在感太弱,出差这类有前途的任务是从来没有落到他头上过的,何况S市跟C市同属本省,又不是市场部那种动不动就欧洲北美满世界飞的肥差,却不知这发达二字从何说起?
孙科长见聂锐宁一脸迷惑,只道他故意装傻,索性也不点破,他竖起大么指冲聂锐宁悄悄比了比,酸溜溜道,“看不出啊,年轻人,脑筋就是活络……哈哈,不说了,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孙我啊!”
说完老狐狸就顶着颗光溜溜的脑袋晃出门去了,聂锐宁完全不知所云,瞪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
因为孙科长说得含糊,聂锐宁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下班之后照常回家带儿子吃饭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出门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丰田停在楼下,他的脑筋都半天没转过弯来。
“锐宁,”车里的人熟稔地叫住他,他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探身冲聂锐宁微微一笑,“早安,吃过饭了吗?”
聂锐宁瞪大了眼,“沈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车里的人正是沈彦无疑。
沈彦眉毛微挑,似乎比聂锐宁还吃惊,“去S市出差啊,难道昨天孙科长没有告诉你?”
聂锐宁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昨天孙科长暧昧不清的话来,难怪那老狐狸一脸神秘,多半是以为自己走了什么狗屎运巴结上了未来董事长吧。
好在聂锐宁反应够快,立马从善如流回答道,“我的牙刷忘带了,沈先生麻烦等我一下。”
半个小时后,两人总算顺利地驶上了通往S市的高速公路,聂锐宁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尴尬地抱着一个硕大的塑料口袋,刚才沈彦听说他没吃早饭便径直将车开进了加油站便利店,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一大堆面包牛奶饼干丢给他。
聂锐宁哭笑不得,“沈先生,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沈彦目视前方头也没回,“吃不完先留着,你不吃早饭的习惯不好,以后要改掉。”
聂锐宁被他一句话噎得半死——拜托我哪有不吃早饭,我只是没想到今天要出差所以没来得及吃早饭好吗?他瞥了一眼沈彦专注看车的侧脸,叹了口气,放弃了跟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强势得要死的男人理论的打算。
聂锐宁低头打开塑料袋,他虽然嘴硬,胃却当真是空的,他抓出一只面包撕开包装正要送进嘴里,突然想起一事,便转头冲沈彦道,“对了,为什么这次出差会派我去?”
沈彦手握方向盘,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转头瞥了聂锐宁一眼,才淡淡道,“听说你酒量不错。”
聂锐宁恍然,谈生意哪有不上酒桌的,这从天而降的驸马爷看上去斯斯文文,只怕不胜酒力,自然要派遣御前侍卫保驾护航。
其实聂锐宁的酒量不算出类拔萃,不过跟公司里一群老弱病残比倒是绰绰有余,何况他资历尚浅又年轻气盛,正是送上酒桌当炮灰的最佳人选,有了这层认知后聂锐宁反而踏实不少,心安理得地将嘴里的面包咬得嘎嘎作响。
到S市的时候差不多中午时分,聂锐宁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见沈彦正在打电话,沈彦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跟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
“胡董的秘书帮我们把房间订好了,他们在城西的祥云楼,请我们先过去吃午饭。”
聂锐宁作为驸马爷的小跟班,自然没有发言权,只能连连点头附和,沈彦看了他两秒,突然伸出手指在他唇边轻轻一抹,“面包屑没擦掉。”
聂锐宁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沈彦的手指便离开了。
按照对方所说的地址,沈彦驾车缓缓驶入一条古色古香的老街,对方的人马早已在街口恭候多时。
“沈先生是吧?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大步迎上前来的男人大约五十来岁,身材微胖,举手投足间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和精明,沈彦随即伸出右手与对方相握,微微含笑的表情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客套,“辛苦胡董了,劳您大驾亲自来接我们。”
聂锐宁拎着沈彦的皮包默默站在背后,其实他也不想在这种大场面下扮演移动背景的角色,可是那个姓胡的胖子明显是个识货的主,在跟沈彦握手之后,他只随意地瞥了聂锐宁一眼,便直接将手收回去了。
我靠!那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
聂锐宁盯着胡董厚实的背影用力地瞪瞪瞪,沈彦只觉好笑,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聂锐宁头上摸了摸。
掌心抚上聂锐宁毛茸茸的脑袋的瞬间,两个人同时傻掉了,聂锐宁张大嘴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沈彦脸色也有几分尴尬。好在胡董和他的跟班们都走在前面,没人注意到他俩诡异的小举动,沈彦掩饰似的轻咳一声,低声道,“走吧。”
祥云楼是S市颇有名气的一家招牌老店,倘若追根溯源还能跟宋朝皇家攀上点关系,聂锐宁跟在沈彦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胡董介绍,入目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玉器古玩,他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是——他妈的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操蛋啊。
胡董早命人在祥云楼拾掇出一间雅致包间,蓝花素布的门帘,藤编竹制的桌椅,精巧玲珑的杯盘,桌上的八鲜八果已经摆好了,惹人食指大动。沈彦进屋便脱了外套,聂锐宁赶紧上前接过,虽然他不愿狗腿,不过既然随驸马爷摆驾出巡,自然要在外人面前帮驸马爷做足面子的,沈彦倒没那么多心思,见聂锐宁眼巴巴地跑过来帮他拿外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衣服递给他,转身继续与胡董寒暄客套去了。
上菜的妹子手脚麻利,酒也伺候得殷勤,胡董一看就是长期奋战在酒桌一线的老将,频频向二人劝酒。他带来的四个人都是猛将,一上桌就一溜排开,每人手里提个半碗大的酒盅上来敬酒。沈彦看上去俊秀文雅,酒量却不弱,聂锐宁帮他挡了一轮脸就开始发红,沈彦不动声色地跟对方喝了几番,全然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