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丹珂再次开口:“你在抱怨?”
“不敢。我,只是个小厮而已。”
“是哦,你就一小厮,谁都得罪不起嘛!”丹珂拉着缰绳,放慢了速度,回头看向程驿。神情带着半分高傲半分失望。
“是的,所以到这里就好,我会自己回去。”话闭,程驿抬腿侧身,欲从马上跃下。
丹珂立刻回手按住程驿的腿,用力压制住,“你在避着我?”他这行为,是代表倔强还是懦弱?是不屑与自己为伍,还是怕再生事端?
“你最好快走……别淋出病来。”
“你在关心我?”丹珂俊眉一挑,微眯着眼,语气似玩味,神态却是撩人。美睫翻飞,顾盼生姿。
“让我下马吧,我……别再闹出事来……”程驿语气轻柔,带着一丝暗哑。那话语似安抚似劝解似警示。
“呵,你能闹出什么事?”丹珂顺了顺额前的湿发,纤美的小指微扬,牵落一串水珠。
程驿不语,把手覆上他压在自己大腿上的手。那灼热的手心似蹿动的火苗。
他执着这手往上滑,在自己小腹下停顿住。
他把手掌轻轻往下压,让对方感受到,他那比手心更灼热数倍,已然鼓胀的欲望。
“……你这是?”丹珂一愕,怒颜撤手,反掌就扇了过去,“啪——”
程驿也没躲,任那火辣的一记扇在脸上。他用抱歉似的眼神看着丹珂,缓缓开口:“上回的事,我不知道你怎和吉爷说的。可他气不过,又不屑对我出手,就把我交给那寨主处置……那人燃了催情壮阳的药香,又想给我吃迷药,欲使我受辱。我虽逃了出来,可那药香却误吸了不少,现下正发作着!”
“哼,除了用药他还有新花样没有?我原以为他就是找人打你一顿,或者急了直接灭口,到是没想过他会……他是真信了我的话,以为你……”
“他说,你用了我……”
“呵,用了?不错的说法是吧!”拉住缰绳,停住马步,丹珂整个人侧转过来。他上身前倾,垂落的几缕湿发就钻入了程驿半敞的衣襟。
他语气说不出的轻柔魅惑却含微蔑,“现在,你要用回去吗?”
“……那下回,会不会是堡主,派人直接把我灭口?”程驿直视对方,眼睛里精光烁烁却隐隐难测。
丹珂双眸也越发得深幽,他抿咬下唇,似乎在思量。片刻后,却抬起手臂轻揽上程驿的脖颈,朱唇微起,“我也想知道。咱们,来试试吧!”
“吉爷说他要放弃了,因为他觉得你和堡主是互属的,谁也改变不了。”程驿没有动,神情转为温和,他静静地像开导一样的陈述着。
可外人们都不了解,那个他们认定的自己已然的归属,其实才最不真实,虚幻如空中楼阁。丹珂沉默着,手臂犹豫地微垂又揽紧。
程驿拉开环绕颈项的手,却似依恋的轻握了下,“别闹了,平静才是幸福啊!”
随着这温柔的语句,在雨雾中他笑了。笑的温暖笑的包容笑的平和,笑的像这世上最明亮的一道光。
而这道光仿佛能拨开漫天的乌云,满心的烦乱。丹珂垂下手不再言语,却渐渐把头轻靠在程驿的肩上。缰绳随之滑落,那马儿便自己蹄蹄踏踏地往前走着。
第七章:翻手作云覆手雨(2)
人心中累积的困惑,其实要比任何邪药都来得庞大深刻,而难以拨除。药香只是吸到了程驿身体里,而迷药却一直存在于丹珂心中。
从孩啼时起,他娘那些疯癫混乱地对待,就是他早已中了的毒。没领悟过真情,不了解幸福,不晓得该怎样去爱,怎样去获得,怎样去珍惜。他曾经不是一味的等待就是胡乱的索寻,一直迷茫的情感找不到出口。
丹珂陷入于沉思。而心里的寒气,使得淋雨的身体也跟着觉得凉寒了,他开始瑟瑟地哆嗦着。
程驿感到肩上人的毖嗦,便环臂把他揽住,“还是冻着了吧!你身子那么单薄……”他手掌在丹珂背上轻搓,上身揽抱着,下身却尽量小心地往后避。
此时马儿已偏离了大路,闪进一座山谷。程驿低头轻问,“你的马这是要去哪?”
丹珂微抬头四顾了下,便又把头埋进了程驿怀里,“赤儿可能饿了,这山谷里有一大片野生的苜蓿。”
“这离大宅那里还很远吧?要不你先走,或者找个地方生点火暖一暖……我得先下去了!”程驿说着抬腿就跃下马去,急迫的动作可不像他话语般柔和。
“你去哪?”
“我,得去解决一下……”程驿的动作隐讳,但聪明人已然能看明白。
“哦。可,真不用我帮忙吗?”丹珂懒洋洋地抱着马头,睁着比赤儿更水润无辜的大眼,微嘟着唇,到似撒娇般地调侃着。
“真的,我自己来就好!”回了个安抚的笑,程驿面承窘颜地避进前面的山洞里。
看着那背影,丹珂突然觉得,今天出来这一趟到是没来错。本来烦乱的情绪,却因这人体贴窝心的尊重呵护,而觉得化开了不少。
淋雨虽然冷,却抒发了郁闷的心情,这人虽然还算陌生,却越发觉得亲切。他下了马来、放赤儿去吃草,自己站在山檐下,掏出汗巾拧干擦了擦脸,顺了顺湿发,静静地等着。
可过了一阵儿,程驿还没出来。他便往前走了走,来到那山洞边,探头往里看。但树枝乱藤掩映着洞口,里面着实晦暗,什么也看不清。
他开始惴惴不安,却也没打定主意、是否就这样冒然进去。他心里多少明晰着——自己一但进去,可能就真的难以脱身。
但,也着实开始担心那人了。犹豫着又等了等,洞里依然没有动静,担忧愧疚慌乱的情绪越积越深。他终等不下去了,深吸了口气,毅然拨开洞口的藤蔓,探身钻了进去。
这山洞,刚走进时还有些微光,确是看不到半个人影。丹珂想开口喊人,可发现自己原来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越发得慌乱懊恼。
他扶着山壁摸索着往深处走。可越往里走越黑,已经到了目无可视的地步。脚下草石的牵绊,头上凹凸下陷的山嶙,险峋的境域在一寸寸地逼迫着他已然慌乱的心。
“你在吗?你在吗……”他越行越慌,开始无措的空喊。然,黑暗里除了他话语的回音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