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付逸大学同学聚会,有人推荐他去一民营公司,他却退缩了。
“去吧。”骆思敏说:“你要真觉得自己是个人才,在这公司受委屈,去那里发挥你的才干。”
“要弄不成咋办?”
“要真失败了,我还有工作,我养你和朵米。”
正是她的话,付逸义无返顾地走了,两年多来,付逸逐渐在那个城市那个公司站稳了脚,如今要她过去,一想起这,骆思敏便很矛盾,十几岁来到这城市,快二十年了,她最美好的时光都留给了这座城市,这个工厂。如今要她放弃一切走,有太多顾虑。
骆思敏买了菜,准备回去和莫小楠好好聊聊,听听她的意见。
回到家,开门却见莫小楠哭丧着脸,一把拉着她说:“思敏,我师傅出事了!”
十年了,莫小楠第一次当面提及她师傅,骆思敏呆呆地愣住了
第十五章
【15】
程丽丽靠在床上,喝下那杯糖盐水,心里好受多了,睁开眼,看着一脸焦急的易姐,虚弱地说:“好了,没事了。”
“你就别倔了,去医院挂挂水,或打一针。”
程丽丽摇摇头,从出事到现在,易姐已经垫付了不少钱。“真没事了,可能是中暑,躺会就好。”
“钱的事情你不用考虑,就当我借给你的好吗?”易姐道:“你这样子我很心痛。”
“我知道。”程丽丽拉着易姐手说,她何尚不明白易姐对她的感情,这两个多月,要不是易姐帮忙,她恐怕熬不过来的。
桌上手机铃响了起来,易姐拿起一看号码,竟自接了,“你不是决定明天过来吗?见了面详谈好吗?程丽丽现在生病了,需要休息。”说完挂了电话,想想又把手机关了。“电话里能讲清楚什么!”
程丽丽明白了又是莫小楠打来的,从上午联系上她,就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询问肖亦,她能理解莫小楠,不过此时确实很累,不想多说话。
“那姓莫的女子和你熟悉么?”易姐问。
“有接触,吃过几次饭。”程丽丽道:“在她跟前,肖亦不避讳我们的关系。”
易姐点点头。“那就好,和她谈你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这时,外间传来一声嚎叫,肖亦抱着头冲进来,直扑床上打滚。“她头又疼了。”程丽丽忙起身,拿来药,哄着服下,抱起肖亦的头放腿上。“我给你揉揉,一会就不疼了,听话,别乱动,一会又一身汗。”
易姐在一旁看着,叹口气,“我回公司去了,晚上再来看你。”走到门口又回头。“你也别太累了。”
程丽丽应了声,给肖亦轻轻按摩着头,哄孩子一样说:“乖,闭上眼睡会。”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那张曾经长得很好看的脸,虽已破相,依旧让她迷恋,她俯下身,亲吻着。难道一切都是命?二十年前的小小,十年前的丈夫,如今的肖亦,莫非她真的是一个不祥的女人?程丽丽不由潸然泪下
五岁那年,一个算命先生替她算过一卦,说:“这孩子命硬,将来克夫克子。”
“什么叫克夫克子啊?”她问父亲。
“就是说你是扫帚星。”一旁的母亲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记忆中的母亲很冷漠,冷冷的面孔,冷冷的话语,一个家也给她支配得四季如冬,冷冷飕飕。后来,即使程丽丽成年,把自己假想成母亲,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仍不能原谅她。一个面容矫好,受过教育的资本家的女儿,因为家庭出生问题,不得不嫁给年长许多,农民出生,在水泵厂作小工人的父亲。这是那个年代并不罕见的悲剧,可以怨天怨地,怨那个时代怨那些个运动,甚至可以怨父亲,独独怨不到孩子啊,更不该把对命运的诅咒,对父亲的嫌恶,折- she -延递到孩子身上。
她是一个天生没有母- xing -的女人。这是程丽丽对母亲的总结。
好在老天把小小给了她。小学入学第一天,老师讲团结互爱时,特别介绍了班上最小的同学——时年不到六岁的柳小小。真的小小的,什么都小,就那双眼睛大得出奇,顶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说不出的机灵。
时常有知底的同学跟在小小身后喊:“哑巴爸,瞎子妈,生的女儿是傻瓜。”小小听了,并不怎么气恼,只站在一边,翻翻白眼,歪歪嘴角,横着食指,揉揉鼻子,然后扭头走掉。倒是程丽丽去老师那里告过许多欺负小小同学的状。不过小小并不领她的情,依旧独来独往,很多次放学,程丽丽跟在小小身后,看着她揪棵草折个枝,一路玩耍;看着她蹦蹦跳跳,让书包拍打着屁股,高兴奔向接她的哑巴爸爸。
直到有天上学途中,有个盲人站在路口,程丽丽上前搀扶他过了马路。不一会,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后面伸到她身前,那对又黑又亮的玻璃球正盯着她,然后小小主动牵住了她的手。从此,水泵厂生活区通往子弟校的路上,总会看见两个手牵手的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