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排水管的问题,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既然不是从窗外进入的,就只能是从大门进的办公室,而办公室的门下班后是反锁的,里外都得用钥匙才能打开。这就让人联想到其它科室抽屉里的怪事,我可不信是什么异物所为,门窗抽屉锁完好,是因为作案人精通锁具。”肖亦说着转向猴子。“我去过你家两次,发现你家的锁特别多,几乎所有抽屉柜子都上了锁,第一次你姐姐要给我看她的影集,却找不着,就不停地开抽屉开柜子,而她开那些锁用的都是同一把钥匙,当时我以为那些锁都是没作用的,细看发觉,锁都没问题。你姐夫谢三力解释,说你姐姐发病后,就喜欢四处上锁锁东西,可又老是丢钥匙,你就想办法把锁都改造了,方便姐姐一片钥匙能开所有的锁。我学过钳工,配过钥匙,把同孔挂锁的弹子改造后,几把挂锁共用一片钥匙,也能做到。可你如何把不同型号的抽屉锁改了锁芯,通用一片钥匙,我是至今都没琢磨出来。所以,对你这样一个高手,开门弄锁是易如反掌,你具备作案条件。
还有我回忆起一个细节,有次你和谢三力谈论厂领导,你说厂长抽的是某某牌子的高档香烟,因这种高档香烟我们这里市面上没有,出于好奇,我在不同场合都留意厂长吸的香烟,想见识一下。可我发现他抽的就是一般20几块的,直到我第二次借调上来,有天去他办公室拿文件,有客人在,他打开柜子,拿出一条香烟,说放了很久不舍得抽,正好拿出招待贵客。那条香烟就是你说的那个品牌,我就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厂长柜子里锁着那么条香烟?
当然,仅凭这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你作的,是你当作安全索的那根绳子,把你出卖了。绑在支架旁边的绳子系了个结,这种结的打法,我见你姐姐- cao -作过,很漂亮,粗看似死结,其实是活扣,和周围人打的结完全不同,你姐姐说是小时候你父亲教的。不过绳子上的结和你姐姐打的有点差别,你姐姐翻出来的小圈是向右的,而那个小圈是向左的,和你脚面上鞋带的系法一模一样,再看撬开的抽屉柜子,发力点都在左面,因为你是左撇子。那一刻我便断定,那窃贼就是你。”
猴子听罢,心里多少有些挫败感,自己逍逍遥遥玩了两年多没被人发现,唯一的一次行窃,也自以为布局漂亮骗过了保卫处,却被眼前这女人给识破,当下道:“你别什么窃啊贼的,说那么难听,我可没偷东西。”
“那秘书的BB机怎么回事?”
“那秘书胡说丢了什么BB机,根本没有,他可能想讹厂办给他发一个。”
“还是不对,你肯定偷了什么。”肖亦摇头道:“且不说出事后第二天厂办主任就买回个保险箱,人也- yin -沉了好些天,单是你翻墙爬窗,煞费苦心地伪造个现场,就没那么简单。怎么?你一个大老爷们,敢做不敢当啊?”
猴子叹口气,苦笑道:“这两年多来,我开遍了七厂领导和管理人员的办公桌,窥视了太多的龌龊和不公,说到钱财,当官的抽屉里成千上万的钞票,柜子里成堆的高档烟酒,我都不曾动过,这次是他们太过分了,自己整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拿着银子四处瞎搞还美其名曰是投资。到头来企业经营状况不好却说工人造成的,裁员分流,咋没见动动当官的?妈的,这是国企,当家做主的是工人。”
“你到底偷了什么?”肖亦不耐烦地打断。
“我说了我没偷,是拿。”猴子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在厂办主任抽屉里拿了八千块钱。”
“为什么?家里有困难,缺钱?”
“那倒不是,不拿白不拿。你以为那钱来路正么?就凭一个办公室主任,存折本里有十几万,他哪来那么多的钱?而且明明丢了八千元现金,为何隐匿不报?早知道他只报公司保卫处不是公安局,我还不会搞那么大动作,直截拿了就是。”
“你,说话简直是不知所云。”肖亦伸着食指,指着猴子站起身来。“你是在七厂这夹皮沟里呆久了,脑袋给闭死了咋的?都什么朝代了,还当家作主呐!这个世道这个公司这个厂要怎么变怎么改,是你我之流可以左右可以做主的?作你的春秋大鬼头梦,还和谁谁去比,比得了吗?且别说你没证据,就是那钱真的来路不正,人家至多就是丢官罢职,而这区区八千块,却足以敲掉你饭碗,送你去吃牢饭。”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就是想不通。”猴子道。
“不需要你想通。作为一个小工人,自己得摆正位置,我们所能作的,只能是顺应着各种变化,学好技术学好本事,扳直腰板做人,再找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别人要怎样,管不了,也比不得。”肖亦说着,顿了顿。“还有,你以前作过什么,我不管。但现在你既是我徒弟,那有些事情,我是管定了,象你开门弄锁的嗜好,从今往后就只限于在家摆弄。”
“你想去告发我?”猴子嬉笑着问道。
“你知道我没证据,告发你没用。不过我有办法收拾你的,不信你就试试。”
“你威胁我?”
“对,威胁你了。”肖亦正色道:“动脑子好好想想,保卫处也许是因为没丢东西,草草了事,公安局可不是吃白饭的,连我都能看出的猫腻,人家玩似的就能找到你。你要出了什么事情,你姐姐怎么办?我听谢三力说过,你姐姐发病前自杀过几次,是因为你,她才活下来的,哪怕这样活着。”肖亦说完,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