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瑜将鲜笋扔回碗里,放下筷子,皱眉道:“拿过来我看看。”
“是。”小厮应着,快步向前将信交到了夏和瑜的手中。
夏和瑜没有立刻拆开信封,而是把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信轻得很。又将信封翻过,发现上面只字未写。
“何人送来的信?”夏和瑜问道。
“一骑马的官者,不过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小厮答道。
夏和瑜想了片刻,这才拆开了信封,信封内只装着一页纸,纸上连带落款就只有九个字,但这九个字却让夏和瑜来来回回地读上了好几遍。
那信上写着:青州反叛,倾兵来战。
信的末尾落款只有一个字:江。
夏和瑜盯着信纸在心里确认了好多遍,每一个字都反复地琢磨着。这八个字包含了太多的讯息也涵盖着太多的疑问。
青州反叛为何朝堂上下都没有消息,以青州史卜承嗣的兵力又为何叫夏和瑜“倾兵来战”,但或许在夏和瑜的心中,最大的问题是,这些事儿和江临渊有怎样的关系。
“郭鸿。”夏和瑜把信团成了一团儿叫道。
“少爷。”郭鸿颔首应道。
“备车马,上朝。”
在今日的早朝中,夏和瑜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气氛有些细微的不对,皇上坐在龙椅上很久了都一言不发,直到那些言官将要讲的琐事一一禀报完之后皇上才缓缓开口。
“青州反了。”皇上一开口便是这四个字,声音透着y-in沉,听得堂下一片哗然,“朕,定北讨南,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子民反叛。”
其实也是这日晨,皇上同样收到了一封密信,这信也不知是谁放的,皇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这信躺在自己的胸口上,信上言辞激励地先将他这个皇帝骂了个体无完肤,再表了壮心誓要取而代之,信的落款则是青州史,卜承嗣。
皇上差点儿没气得昏过去,当即发怒,将昨夜守在自己殿前的宫女太监拖下去严刑拷打,誓要找出昨夜放密信的人是谁。
不过青州毕竟是个小地方,群臣只是讶异了一下,几个言官便争相劝慰着,说青州弱小,圣上降服青州必是不费吹灰之力。而此时,夏和瑜则想着江临渊信上的八个字,忽然明白了几分,一步跨出队伍来。
“臣请领兵,奔赴青州平定叛乱。”夏和瑜朗声道。
皇帝还在仰头顺着气儿,听见夏和瑜的这句话,忽然来了精神,他才不管什么青州小不小,只是想要出掉胸中的一口恶气,指着夏和瑜一拍大腿狠狠地道:“好!和瑜你且记得,一定要将青州的那帮叛徒尽数杀掉,再将卜承嗣的脑袋剁成肉泥带回来给我看。”
群臣听皇上这么说,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唯夏和瑜拱手,淡淡道了句:“遵命。”
“至于你和祥安公主的婚事。”皇上的语气平静了一些,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就待你凯旋后和你的庆功宴一起办如何?”
本来满脑子青州的夏和瑜,这才想起自己和祥安公主的亲事,想起了江临渊答应自己的事,也知道自己有些错怪了江临渊。但是夏和瑜还是没想通,依着江临渊的意思,自己去平定青州了,但回来后不是依旧要娶祥安公主吗?此去只能是拖延,却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臣谢主隆恩。”夏和瑜没再想下去,低头谢过皇帝,没看见站在皇帝身旁的李素正目光直直地逼着他。
当天晚上,夏和瑜去找了张翎,将青州的事情和他说了,却并没有提江临渊的那封信。张翎听闻要去平叛竟是高兴得不行,咧着嘴傻乐。
第10章 第十章 银瓶乍破水浆逬(1)
“你傻乐什么?”夏和瑜问。
“我在乐,可算是有仗打了,将军你不知道,这两年我跟你在京城都快憋出毛病了。”张翎道,“咱明儿一早上就走吗?”
“你也忒心急了。”夏和瑜瞪了他一眼,“好歹容我跟老爷子说一声,再好好嘱咐嘱咐我那些刚归入编制的兵士才可上路。”
“那就后天早上。”张翎一拍桌子倒是给夏和瑜定下了日期。
夏和瑜无奈地笑,“好好好,后天早上。带好两万兵士的辎重和粮Cao,城口集合点兵后出发。”
“两万?”张翎有些惊讶,“那这是把咱军营的兵都调走了。”
“嗯。”夏和瑜想信江临渊一次,他认为江临渊让他这样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但却向张翎解释道:“我那些兵士是第一次行军作战,也没有什么经验,多带上些人没有坏处。”
张翎也没想那么多,有仗打就够他高兴的了,听了夏和瑜这么说也没再多考量,大半夜的就去准备出兵事宜了。
第三日黎明,天还未大亮,城外已是一片喧闹了。两万人马吵吵嚷嚷地集结着队伍,夏和瑜骑在马上回头望高高的城墙。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兵,但是此番出兵却比往日冷清了不少。无人来问无人来送,唯有皇上派人捎来了一纸手谕,上面写的也无非是些勉励的话。
喧闹声渐渐平息,队伍已经站毕,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很是威武。张翎驭着马从队伍中走回夏和瑜的身旁,道:“将军,集合完毕了。”
夏和瑜回神,把缰绳在自己的手上绕了两圈儿,淡淡道了句:“行军。”
行军号吹响,两万人的脚步踏过,扬起地面上的微尘。今儿这天气微微有些y-in,京城如此,青州亦是如此。
青州的边界是一条时令河,河面不宽,河水也不够深,每逢旱季这条河都会断流,只剩下干枯龟裂的河床。
江临渊的故乡就在这条河的岸边,小小的一个村子,村民依河而居,自给自足。只是现在,那个小村子也就只剩下了几个无人居住的茅Cao房子,江临渊已经记不得自己原来的家是这里的哪一户了,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十三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不大晴朗的日子,这座村庄被彻底摧毁了。
江临渊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娘亲那日非要给自己描眉画眼。
他还记得娘亲微微颤抖着,手执一支朱笔为他勾着唇,木制的妆台上是打翻了的胭脂水粉盒子。
“娘,为什么要把我画成这样?”江临渊看着娘亲红肿的眼睛,不解地问道。
“渊儿乖。”江临渊的娘亲颤着声音道,“娘知道你机灵,听娘的话,抓住机会就赶紧跑,跑得远远地知道吗?”
“娘......”这话说的江临渊有些糊涂,张口还欲问,却是听见自家窗外一片马蹄声越来越近。江临渊的娘亲听见声音后掷了朱笔,紧紧抱着江临渊,直到破旧的屋门被人踹开。
江临渊被自己的娘亲护在了身后,微微侧头看着,就见两个穿着黑衣的高大汉子,扛着两把长刀,j-ian笑着走了进来,冲着自己的娘亲说道:“你家就你一人?可有什么妙龄女子?”
“有啊,怎么没有。”还未等江临渊的娘亲搭话,另一个大汉就看到了躲在后面,只露出了半张脸来的江临渊,用刀背戳了戳刚刚说话的人道:“你看那不就是一个?”
那大汉瞄了江临渊一眼,走过去便把他揪了出来,江临渊的娘亲自是不愿,想把江临渊护在怀里,却被那另一个人拦下,将刀架在脖子上。
江临渊满眼惊惧,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连动也不敢动了。大汉上下瞧了瞧江临渊,又用粗手捏着江临渊的脸蛋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儿,说道:“这丫头长得真是好,不过就是小了点儿,假以时日,必定是个美人儿。”
旁边的人接道:“依我看,这丫头虽然小,但也就她能拿得出去手了,小也不怕,杨公最近可喜欢玩儿些新鲜的。”
“倒也是。”大汉点头,一只手提着江临渊将他扛在了肩上,道:“回吧,搜罗一车了,这村子已经没人了。至于这个......”大汉指着江临渊的娘亲,“这姿色就不太够了,不用留了。”说罢转身就向屋外走去了。
江临渊被大汉扛着,费力地扬起脖子想要向自己的娘亲求助,走过屋子的拐角处时,却看见里屋的地上滚过一个圆圆的东西,紧接着一汪红色的液体缓缓从屋门口向外流着。与大汉同来的另一个人踩着这汪红色从里屋走出,原本寒气逼人的长刀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