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崔莹死了,刺客又没有抓着,东宫霎时人心惶惶。绿荷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是遇上这样的事,也难免害怕,因此一夜坐立不安,连眼都不敢合上。
姜凝醉瞧出了绿荷的疲惫,也并未让绿荷过多伺候,她听着殿外的响动,问道:“外面怎么如此热闹?”
“莹夫人一走,绣春阁里的丫鬟太监便没了去处,所以太子命人把绣春阁收拾了,然后再安排下人们差事。”
姜凝醉闻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昨日褪下的那件沾血的衣衫上,“莹夫人的死,确是刺客所为了么?”
“嗯。”绿荷闷闷地应了声,道:“听人说,刺客一刀封喉,下手又快又狠,莹夫人怕是连痛都不晓得,就这么咽了气。”
死得无知无觉,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姜凝醉又想起那日见到的崔莹,眼神里透着几分楚楚可怜,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下手害她的时候却没有半点愧疚犹豫,想来也是个不认命的人。如今就这么死了,好像这宫里的人,一个个的命都如此轻贱,活着不觉得自在快活,死了也没有多少可悲。
“娘娘待会可有什么安排?”绿荷替姜凝醉梳着一头及腰长发,手法熟练地绾发。
安排?
姜凝醉顺着绿荷的话想了想,缓缓笑道:“我有些想念小世子了…”
“那待会奴婢派人请小世子过来?”
“不必,我亲自去一趟就好。”姜凝醉收回视线,目光里淌着意欲难明的光。“顺道去看看侧妃。”
姜凝醉刚出了昭翎殿,看见颜君尧的贴身太监张世全正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走远,她默默地驻足看了看,认出了那日随着崔莹一道来她殿里的欣儿,只见她的脸上神情麻木,眼里没有半点悲伤,有的只是对于未来的忐忑和无奈。
姜凝醉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人走茶凉,也不外如是。
这般想着,姜凝醉不觉地伸手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肩,却仍旧觉得冷。宫中险恶万分,谁也说不准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会不会也如崔莹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心里一阵不自在,等到她回神的时候,已经随着绿荷来到了韶华殿。
前脚刚踏进韶华殿,姜凝醉抬眼就看见柳浣雪的身影坐在殿外的石桌旁,她穿着一件粉衣,裹在厚重的斗篷里,即便如此,也依旧遮不住她妙曼的身影。姜凝醉再走出几步,突然看见了坐在柳浣雪对面的颜君贺。
不想会在这里撞见颜君贺,姜凝醉顿住脚步,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走。
“姐姐?”姜凝醉迟疑的工夫,柳浣雪已经听得下人通报,她循着下人的指示望过来,眉眼弯起,一双清泉般的眼水盈盈,格外动人。“姐姐怎地来了也不先通传一声?”
既然已经走不掉了,再掖着藏着也无济于事,姜凝醉点了点头算作答应,然后缓缓走过去,道:“今日得了闲,所以来看看你。”她说着,目光下移到颜君贺身上,“六皇子也在这儿?”
“正要走。”颜君贺扯了扯薄唇,并不太在意姜凝醉,一径转头看向柳浣雪,道:“既然皇嫂来了,我就不妨碍你们说话了。最近宫中多事,太子那儿还有许多政事要办,我得赶着去处理。”
柳浣雪依旧是笑,起身道:“嗯,六皇子慢走。”
“至于池蔚那儿……”
“我明白。”柳浣雪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很快消失在了笑意里,轻声道:“我定会在池蔚面前替六皇子多多美言几句。”
颜君贺得到柳浣雪的答复满意离去,全然不将姜凝醉放在眼里,索- xing -这些时日姜凝醉也早已习惯了颜君贺的态度,压根没往心上去。
“姐姐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多坐坐。”柳浣雪说着,吩咐身后的夏笙替姜凝醉奉茶。
姜凝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问道:“六皇子常来侧妃这儿么?”
“确实是常来。”柳浣雪垂着头喝茶,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倒不是为了来看我。”
姜凝醉捏着茶盏的手一顿,想起方才他们谈到池蔚,猜测道:“莫非…是为了池蔚?”
“嗯。”柳浣雪笑得平常,只是声音却冷淡下来,显然是不愿多谈。“六皇子看中池蔚多年,一直想要纳为侧室。”
察觉出柳浣雪对这个话题并不想深谈,姜凝醉识相的没有再多问。难怪她时常会在柳浣雪的寝殿看见颜君贺,原以为他们是因了同样效忠太子而私下亲近,不想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在。不过转瞬姜凝醉又想,池蔚眉目如画,风姿若仙,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倒也不奇怪颜君贺会如此动心。
姜凝醉想着,重又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说起来,今日怎地没有见着池蔚?”
“这几日天气作怪,她不慎感了风寒,所以我遣了她在屋里休息,也省得把风寒传染给小世子。”
姜凝醉不动声色地抬头扫了柳浣雪一眼,淡淡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担心是昨日遇了刺客,不小心受了伤呢。”
柳浣雪微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 yin -影,盖住了她眼里的所有表情。只听得她轻笑了声,抬起头笑得柔媚,“难得姐姐关心她,是她的福分。”
“风寒可大可小,还是要尽早让太医瞧瞧。”
柳浣雪点头,道:“已经请过太医了,李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卧床休养几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