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贺的话说得胸有成竹,可是颜漪岚只是神色淡淡地扫过他,末了说道:“至于太子那儿……”
“臣弟明白。”颜君贺俊雅的面上扯出一抹微笑,透着丝丝- yin -狠。“在皇姐没有吩咐之前,臣弟一定不会在太子面前露出任何端倪。”
颜漪岚微弯着嘴角,听不出真假地笑道:“倒是个明白人。”说罢,她垂眸看着颜君贺,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是。”颜君贺应了声,抬头似是担忧地看着颜漪岚,问道:“那日刺客行刺看得臣弟心惊胆寒,可惜离得皇姐太远,未能及时上前阻止。如今看见皇姐安然无事,想必伤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颜漪岚笑了笑,道:“难得你有心,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
“臣弟这就放心了。”颜君贺说着,行礼道:“臣弟先行告辞。”
听见颜君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凝醉刚拨开帘子,就听见颜漪岚嗤声笑起来,戏谑道:“还不出来?还想躲到几时?”
姜凝醉依言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见颜漪岚懒懒地倚靠在紫金座上,她的表情看上去似是倦极,若不是她身上散着的与生俱来的凛冽气势依旧,姜凝醉几乎要以为颜漪岚会在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姜凝醉的心蓦地一紧,却克制着没有表露出来。她默默地别开眼,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的紫檀木雕花屏风上,道:“你真的相信六皇子么?”
颜漪岚闻言,轻掀起眼皮看着她,饶似无意地问道:“你信么?”
“只信了一句,”姜凝醉面无表情,声音平平道:“他的确是个惜命之人。”
姜凝醉的话冰冰凉凉的,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冷悦耳,颜漪岚被她的话逗得一阵好笑轻咳,胸腔的震动牵扯着伤口,一阵钝痛。
“所以,你只是想利用他来监视太子,对么?”
“你也说了他的话不可尽信,本宫又岂会用他来作眼线?”似乎觉得姜凝醉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颜漪岚的声音懒懒的,听上去没有一点精神。“况且,本宫安插在东宫那么多人,随便哪一个都比他有用多了。”
颜漪岚与颜君尧势如水火多年,姜凝醉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是这些时日也多多少少可以感受得到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依照颜漪岚的手段和心计,加之她在朝中的地位,若是她想要除掉颜君尧,颜君尧压根不可能反抗提防得了。
虽然不知晓颜漪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想来,颜漪岚的确是要开始动手了。
“凝醉。”看出了姜凝醉的怔神,颜漪岚轻声唤她,好笑:“你又在动什么心思?”
颜漪岚的话里带着些依稀的宠溺,姜凝醉却无心觉察,她只是微垂着眼,淡淡说道:“我听说,但凡女子嫁进了宫里,那么她这一生都只能属于一个人,断断不能再动别的心思。”
摸不准姜凝醉这番话的意思,颜漪岚挑眉问道:“所以?”
“我不想守寡。”姜凝醉抬起头,烛光下,她微蹙着精致的眉,一脸的不悦。“我从没得到过太子的恩宠,若是有朝一日他死了,我还得守着他的灵位过一辈子,这不公平。”在姜凝醉的世界,她的家族做的向来是生意场上的买卖,她从小耳濡目染,要说权衡利弊进退取舍,没有人比她更在行。
而显然,嫁给颜君尧并作为他的妃子,于她而言,是一笔赔得彻底的买卖。
姜凝醉的这一番话说的稀松平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听在颜漪岚的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颜漪岚明显愣了愣,半晌,她回过神来,目光透着那么一点有趣和探询,饶有兴味的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算是公平?”
“这一辈子,若是得不到太子的人,那就势必要得到日后母仪天下的权力。”姜凝醉一脸淡漠,说出来的话也无情的很。“人和权势,终归有一样得属于我。不然,这个太子妃做的也太吃亏了。”
颜漪岚的目光饶有深意地看着姜凝醉,灼烈犹如焚烧的火,随着她从上往下审视的视线一路蔓延而去。突然,颜漪岚轻声笑起来,觉得眼前的姜凝醉实在是有趣至极,说出来的话更是她从未听过的新奇。
宫中恭维迎合的话她听得多了,这样得失分明的话,她倒还是头一回听见。
颜漪岚的嘴角含一抹意欲难明的笑,低声问道:“你想要母仪天下?”
姜凝醉坦白地点头,淡道:“我只想保全自己。”然而在这皇宫里,若要保全自己,没有绝对握在手里的权力和地位,那么一切都只能是空想。
“好啊。”颜漪岚微垂下眉,笑意更艳了,几乎要灼烧姜凝醉的眼睛。“本宫成全你便是。”
姜凝醉难得想也未想地问道:“那你呢?”
“人生到头,不过留下一个空名,任后人撰写罢了。”颜漪岚倒是看得开,说起这些,眼里没有半分留恋,只有一层深过一层的倦怠。“待得你母仪天下了,这份青史就该留给你与太子书写了。”
颜漪岚的话说得没有一点犹豫,姜凝醉听着,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没有接话。或许是颜漪岚回答的太过简单随意,所以姜凝醉心里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些不痛快和失落。明明她想要得到的颜漪岚都允肯了,但是她的心里却空空落落的,似乎颜漪岚点头应允她的将来,是要用她远不能承受的失去换来的。
默默地将姜凝醉的反应看在眼里,颜漪岚发觉她远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洒脱淡漠。不动声色地笑了声,颜漪岚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可惜握住的瞬间手里一僵,茶杯顺势往一旁倾倒,哐当一声,茶水迅速泼- shi -了大半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