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凝醉正倚在窗边安静地翻着手里的书,听到内官的通报,她也不急着起身相迎,依旧专心致志地低头翻看着,直到颜君尧的身影踏进了大殿,她才漠然放下书本,起身迎接。
“拜见太子。”
姜凝醉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颜君尧冷眼看着,随后越过她走到了内殿,拂袖坐下。
“你还知道要回来?”
气氛一直僵持到赤竺奉上热茶,颜君尧轻刮着杯盖,说出来的话满是讥诮。
不久之前,颜君尧尚还对她存着几分柔情,虽说算不上体贴,但是至少还算温柔,可是如今颜君尧看着她的眼里,除了不悦便只剩下毫不遮掩的厌恶。
姜凝醉听见颜君尧问她话,便自行起身走过去,淡声回道:“我毕竟是太子宫里的人,自然是要回来的。”
颜君尧对于姜凝醉的说辞只是一径冷笑,并不格外言语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姜凝醉一眼,道:“听说昨儿半夜,皇姐的宫里有太医进出,太医们各个神色凝重,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凝醉,这事你可知晓?”
姜凝醉面上平静无异,心里却是一紧,摇头道:“这事我并不知道。”
似乎早就料到姜凝醉的态度,颜君尧冷声一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说起来,莹夫人遇害一事你也知晓,行刺者一日不能捉拿归案,我也无法给予崔家交代。凝醉,你可有什么眉目?”
酝酿片刻,姜凝醉如实道:“我与莹夫人不过点头之交,来往亦是不多,恐怕难以替太子分忧。”
颜君尧笑得高深莫测:“可是我听说,莹夫人遇害前曾经来过你的昭翎殿,当时你们似乎相处的并不愉快。”
姜凝醉闻言,清明的眼里一片沉静,眉目突然舒展开,微微笑了起来:“太子这么一发问,我倒是当真想起了一些事。”姜凝醉顿了顿,敛目扫过颜君尧,淡道:“当日莹夫人有心加害于我,还是侧妃从旁提醒我才未能中计,后来我听门外的下人说,侧妃出了昭翎殿便与莹夫人发生了口角,似是闹得不欢而散。”
颜君尧捏住杯盖的手一紧,抬头迅速看过姜凝醉,装作平静道:“此事我竟是毫不知情,幸得你今日说起。”
姜凝醉轻笑,神色却越发的冷淡了,“知不知晓也没什么要紧,太子向来喜欢侧妃,侧妃享有着万千宠爱,又怎么会去跟一个小小的夫人计较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凝醉虽然不过是句笑言,但是听在颜君尧的耳里霎时变了个意味。他眉头紧锁,看着姜凝醉的眼神似是要将她望穿,最后才- yin -沉沉地笑道:“这事我自会去查,若当真与浣雪有关,我也定不会私自包庇她。”
“那是自然。”姜凝醉随口应下,然后极其自然地带过话题,道:“方才翻看史记,看上面有提及父亲的名讳,可惜好多往事我都记不大清了,所以也不知这上面说的是真是假,因此,望太子能为我解惑。”
颜君尧正苦于没有台阶可下,如今听到姜凝醉这么说,他便也顺着接口道:“你说说看。”
“史记上说,父亲拥有颜国半数兵力,常年驻守边境要塞,忠勇护国,在战场上纵横无匹,为先帝拼下万里江山。先帝死后,父亲不忘先帝的使命,护得河山昌盛,深受百姓拥护爱戴……”姜凝醉说着说着,淡然的脸上莞尔一笑,透着抹不去的冷意。“史记上把父亲说得这般勇猛,不知是否有笔墨夸张的嫌疑?”
颜君尧猛地抬头瞪住姜凝醉,眼眸渐转深邃,他沉声道:“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姜凝醉并不理会颜君尧饱含威胁的眼神,她依旧浅浅的笑着,淡然的眉眼总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如今四国交界有父亲亲自严守,其余三国毫无进犯之意,是大福。而在宫里,我既身为太子妃,理当尽心照顾好太子,如此一来,父亲才能安心征战,无任何后顾之忧。”
不管姜凝醉的话说得多么恭敬动听,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注定了不会让颜君尧太痛快。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今大将军拥有颜国五成兵力,其余的兵力虽说有三成驻守京城,但也悉数掌握在颜漪岚的手上,大将军位高权重,不仅全权听命于颜漪岚,还把控着颜国的一半军力,纵然他有妄图加害姜凝醉的心,也不得不顾及大将军的面子。姜家的人,就算暂且撇去颜漪岚不提,单单搬出一个大将军,便也是轻易招惹不起的。
颜君尧想着,眸光不定地打量着姜凝醉,沉默不语。蓦然,颜君尧脸色稍霁,道:“难得你与你父亲一片忠心。”
“太子谬赞了,我与父亲愧不敢当。”
“这几日宫中接连发生变故,我一时忙得焦头烂额,不仅疏于关心你,还害你陪着我烦心。”颜君尧起身,轻握住了姜凝醉的手,儒雅的面容一片温柔。“方才我言辞过于严厉,还望你不要在意。”
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姜凝醉轻笑:“我明白。”
“朝中还有许多事物未来得及处理,我改日再来看你。”
听见颜君尧要走,姜凝醉也丝毫不挽留,只是点头道:“太子慢走。”
出了昭翎殿,颜君尧脸上柔和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冷哼了声拍着坐皱了的衣襟,笑得冰冷。
以前的太子妃虽说- xing -格软弱,但是也不至于碍着他的眼,可是如今他看着姜凝醉,越发觉得她留在东宫必定是个祸害。
既然姜凝醉无心为他效力,那么他便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听闻颜君尧的脚步声离去,姜凝醉漠然转身走回内殿,弯身拾起方才随手放在软榻之上的书册,却再无半点翻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