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握住矿泉水,仿佛为确认真实捏了捏。望住单纯的小少爷,他动了动唇:我没有家了。
“驰律——”眉眼精致的高个男生深藏警惕望了一眼蹲坐在垃圾桶的小少年,转而对沙驰律冷淡道,“你生日不过了么。一个人瞎转什么?”
他真冷淡。小少年瞧看着愈风,幸宅乐祸的想,“持绿”一定不会理睬他。乃至生出了小小的奢望,小少年缓缓站起正要朝沙驰律说话。沙驰律冲他摆了摆手,如风一般跑过,揽过愈风的肩膀笑呵呵朝灯光处走去。
“难得出来喝酒,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沙驰律大方喊口号。
“刚刚满十八岁,你太嚣张了。”愈风见怪不怪。
垃圾桶旁,小少年失了力气般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望住手里的一瓶矿泉水:“你带我走好不好?”
领班揪住小少年拖回包厢,他慌乱巡视四周找不到想见的人,最后默默捂住眼睛骂自己真傻。
人家不会记得你,你只是臭水沟的老鼠。
光芒啊,是不会为他停留的。
可是,上天也在帮少年,他们再次相遇了。
如今,成长许多的沙驰律眼角细小的疤,凶起来真的很凶。可是,少年宛若偷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似的窃喜,努力不让嘴角翘得太高。
“最讨厌直男了。”少年笑嘻嘻套上干净的学生衬衫,吹了个口哨:“看你拽的!等我有钱,包养你好了。床下给我煮饭熨衣服,床上做我的小狼狗,嘿嘿。”
“我欠了一屁股债,你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痴线。”沙驰律懒得理这个小傻子,推开更衣室的门,面无表情的愈风立在门前。
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家伙,终于舍得从国外回来了。沙驰律后知后觉露出灿烂的微笑,殊不知在愈风眼里难看的要命。
明明那么难过!没心没肺的天真少年变了模样。
愈风气得不行,心疼得要死。
愈风后悔忍住不见沙驰律,让他独自吃了那么多苦。愈风像水蛭一点一滴不剩的查明沙驰律这些年的经历。知道他和一个鸭子不清不白,愈风甚至想杀了那个少年。
愈风忍啊忍,处理掉沐家的阻碍,怀着忐忑的心一步步走到沙驰律面前。然而,愈风喝了太多的酒,恶意和爱意将他整个人吞噬,说出他后悔一生的话: “想还债?洗干净屁.股,陪我睡。恩?”
沙驰律强做出来的微笑,霎那间变得惨白。愈风似乎没有变过的脸庞离得那么近,无名的怒火却涌上了沙驰律心头。
“我拿你当兄弟,你TM要睡我!”沙驰律不记得,自己发脾气的样子有多可怕。
愈风始终不曾还手,他眼角发青,露出了一个含泪的笑笑。他醉鬼模样抱住愤怒的青年不撒手:“驰律,你别生气,我对你好,再不让人欺负你。”
沙驰律顿住了身体,许久后才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想过去找你。”
大姐不在了,父亲也走了。深夜里他掏出手机里放大毕业照,曾经傻笑的自己自然而然搭在愈风的肩上,少年挺拔的身材傲然直立。熟悉的平淡表情,却让沙驰律酸了眼。
愈风目光隐忍的痛彻悲伤,手指不住颤抖:“我回来了,不会走了。你跟我回家。”
伫立门边的少年微抿着唇,昨日重现,他又要再次丢下,看着生命里唯一的光离他越来越远。
“律哥,”少年安静微笑,“既然朋友来了,你们先聊。等下班,我给律哥做水煮鱼。” 他不同当初的小少年,面对愈风不善的目光,仍然得体自如展现他的大方亲昵。
沙驰律正疑惑少年难得的温柔,只听他慢吞吞补了一句:“律哥要保护我,不然我太害怕对沐家人说了不该说的,可就遭了。”
沙驰律骤然陌生的目光,仿若在凌迟少年的每一寸血肉,心口疼得要死。少年维持面上的笑,看着沙驰律的离开。他掐住手心,一点也不记得疼。
少年明白水沟里的老鼠再贪心,偷走的光芒终究会离开。沙驰律值得去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少年必须要撒手,他只是…舍不得,想要再赌一回自己的运气,拼上所有身价也在所不惜。
浑浑噩噩的上班、下班,少年盯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冷淡笑了笑:“都怪你太贪心,太愚蠢。”
“喂!傻站那干什么?”霓虹灯下的青年身影夺去世间所有光芒,沙驰律不耐烦的神情熟悉得让少年落泪,“你不是说要做水煮鱼吗?快点啊,超市鱼要卖光了。”
少年的神情短暂空白,砰然跳动的心脏暖和疏通了通身冰凉血液。“恩!好!”他缓缓勾起唇,飞快朝沙驰律跑去。风起所有绝望顷刻散去,无声拂过一地雪白梨花。
少年笑容额外灿烂,发自心底的愉悦从眼底溢出。沙驰律和愈风不欢而散的y-in郁,悄无声息缓解了些。
同曾经一般喝着啤酒,望着熟稔又陌生的脸庞,沙驰律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舒心,只有堵在喉咙间的酸楚茫然。
愈风哄着骗着沙驰律同他走,沙驰律只捶了一下愈风的肩膀,“是兄弟,就别可怜我。”不是借口,翻涌的黑暗吞噬他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