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夏丹阳又是怎么……”
“他啊,是遭报应了。安宁哥得旧情人有的是达官显贵,自然也有黑道。他们既然不敢对李老板施以报复又气不过安宁暴死。那就只好迁怒安宁身边的人喽。夏丹阳就是给活活打死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牵扯下去不是没完没了了,我们这些人,当然还有你。你可是安宁生前离他最近的人了。”
“我?我怎么会有事!我最帮安宁哥了,”他脸蹩得通红,一口气跑了老远,又回头大声喊道:“等着吧,就算你们都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
事实,就如我之前预料的一样,只是在小辉口中也并不显得特别真切。
然而,我却等到了。某天当我看电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地下太平间不太平”的专题新闻。一具具腐烂到不堪人形的尸体跃然入目。从穿着的衣物,我可以分辨出丹阳和小辉的尸体。他们死得很难看,相对于安宁来说更是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没有人目睹他们的死亡,没有人认得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仍领他们的尸首。经警方判定,这些人在死前无一例外都遭受到剧烈的肉体创伤,以至血肉模糊,就如同那天我看到的丹阳尸照一样。在后续报道中,他们又再次披露屠杀掩埋尸首的极可能是跨国的黑道集团。再后来,再后来就永远地失去了下文……
此时的我,感到自己的心也是冰冷的,是麻木的,就如这三月未退的冰霜。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死亡,也可能是已经深深陷入彰华与职业的双重枷锁中无法自拔。我甚至为丹阳和小辉的死感到庆幸。庆幸悲剧暂时没有降临在我头上,庆幸安宁事件终以这两人的死告一段落。踏着新冬的最后一场积雪,我将公司至家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走了,比活着更加幸福。然后,当我走到家里的时候,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日子,离开那些悲伤的,快乐的,离开心爱的彰华。
在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我为华挑选了一个造型独特的雁形钻戒,圆满自己的幸福,也作为短暂分别的礼物。然而,知道凌晨,他还没有回来,手机的盲音表示他在忙于应酬。早已习以为常的事,今夜却格外辛酸。于是,我只好走了,带着这枚戒指,带着一颗不似从前的心。但我依旧认为自己是亏欠他的,亏欠的太多太多。
11.
暖城背靠群山,三面环海,以其四季如春的宜人气候年年位列国内旅游城市之首。除此以外,这里还是个拥有一个国际级大剧院,三个国家级大剧院的音乐之城。冬去春来,正是旅游旺季,机场里人山人海。来接我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高个青年,平头圆脸,白白净净的。他不仅是我此次旅行的向导,更是我第一个需要长期陪伴的客人——张子晨。据说他是位初出茅庐的留洋钢琴演奏家,近期在国外的比赛中频繁获奖,但于国内来说还很陌生。接下来,我便要与他在暖城共度数周的时光,当然这些也都是老板的安排。
“你好,”他笑着迎上来。
“就是你?”
“是我,有什么不对吗?”他直往自己身上看。
“没什么不对,只是不像个音乐家。”
“你觉得音乐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一身黑西装,白衬衫。不是扎个辫子就是理个光头。不是激情过火就是冷漠过分。总之走极端。”
“那我呢?”
“更像是搞乐队的,”我指指他肥硕花哨的衣裤,“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我还提着那么多行李呢。”
“喔,对不起,我的车就在外面,”他热情地把我的箱子接了过去。
下榻的千秋宾馆是当地最富盛名的酒店。在酒店的顶楼,我们一套豪华包间。
“是你选中了我还是李老板推荐了我呢?”我有些倦怠,靠在沙发上将睡未睡。他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我。
“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从见到你照片的那一刻我就有一种归属感。”
“真荣幸,”我笑道。“那么现在见了面给我打几分呢?”
“10分,你躺着的样子特别迷人。”
“你很直白,所以我也有必要直白地告诉你。我只限于陪你睡觉,不负责帮你满足欲望。”
“我知道。君子从不强迫别人干不愿意干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将身体给我,我也希望那是心甘情愿的。”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重新介绍下,我叫CHRIS,这几周里会是你的快乐。”
“我叫张子晨,你叫我子晨就可以了。”
这一觉不知不觉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叫做张子晨的男人坐在一抹余晖下认真弹奏着钢琴,悠扬的旋律是月入晚堂,花沐晨风的温柔,拨动着日轮在身边和谐地舞动,舞动。
“对不起,吵醒你了。看着你的睡姿,一时兴起就作了个曲子。”
“是你刚才作的?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叫他《花》,你觉得如何?”
“谢谢,我喜欢这名字。就叫作《花》吧。”
由于从小生活在国外,他对国文的理解力低得让人匪夷所思,词不达意是通常的状况,能将“外文书店”认作“处女书店”恐怕普天之下还是第一人。另外,张子晨也并不是一个好的向导,更准确的说法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路痴,永远不可能直接找对景点的方向,总是把车开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还是每次都要叫记程。我很讶异为什么他不请经济公司的人安排行程,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不想让人打搅我们的两人世界。
“经济公司的人知道我的存在吗?”
“知道也不知道,”他俏皮地回答。
“这话怎么说?”
“他们知道我的房里来了客人,却不知道你是我钟爱的人。”
“不会怀疑吗,一直住在一起的话。”
“朋友也可以住在一起吧,”他的谎话实在不怎么样。
山水都不是无穷尽的,有心得人自可以不倦其乐。若然只是为了游玩而游玩,再好的风景也千篇一律味同嚼蜡,实在了无生趣。张子晨就不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即便面对肉色波涛一般汹涌的大海也依旧维护着他的冷静,只有在我对着他微笑的时候才会故作开心地表达几句不着边境的情感,完全处在一个陪同者的状态。这样的身份颠倒自然让我感到尴尬,再也无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