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伯父可舍得?”这回轮到恩主心有疑虑了。他口中的大伯父便是五黎上神的父亲。
“凭他一人,救整个天下,有何不舍?”还是戍诀上神看得开,“再说众人皆知我大伯父向来钦佩君雁上神将神的尊耀置于首位,在五黎的事上,他自不会念及儿女情长,损了自己千万年来的公正颜面。”
这边刚提到君雁,门口忽有一个侍女跑出来说“君雁上神醒了”。
我没再顾及他们之后讲了些什么,便立马跟着侍女去看贺君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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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到屋里的时候,贺君雁正对着一个鸟首人身的侍女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看到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似的,整个人都缩到角落里去了。
他这样胆小的样子着实好笑,不过却让那个侍女露出委屈的神色,只以为自己太难看,鸟类的尊严全被贺君雁践踏到了地上。
我只能安慰她说,如今的君雁上神不过一介凡人,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然后就将她们遣退出去了。
贺君雁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听到了我无理的话也没跟我计较,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我,仿佛我也是什么奇异的怪物。
我尴尬地揉揉鼻子,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毕竟他睡了这么久,实在不正常。
贺君雁没有回答我,他整个人还是有点迷糊,瞪着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犹犹豫豫地喊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痴情男主角,就差上前一步紧握他的双手,深情地回了一句:“我在。”
叁
贺君雁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在梦里,他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这幼童的身份也不简单,是江南某个富裕人家的嫡长子,自幼锦衣玉食,有专人侍候。
幼童的额娘喊他“小雁”。
即使是在梦中,他的名依旧是君雁。
小君雁最爱在宅子后头的花园里玩,常常一玩就是一个下午。逢春天就采采花儿,盛夏时便逗逗蛐蛐,秋季赏菊,冬季则被他额娘禁在房中。
春去秋来,一年年的光y-in就这么溜走。
而每年他最开心的时光便是他爹娘口中的贵人来访,领着他在花园里头玩捉迷藏。
额娘说“君雁”这个名字便是贵人所赠,小君雁应当尊他敬他。
可那脸糊得看不真切的贵人一听小君雁有板有眼地复述他额娘的话,便笑出了声,一双眼睛都笑弯了,“君雁,你我无须客气。你只管直呼我的大名便行了。”
“贵人叫什么?”
“刘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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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君雁大眼瞪小眼互看了足有三分钟。
我正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眼前的怪力乱神,贺君雁就咚地一声又栽倒在床上,吓得我差点扑过去以为他又嗝屁了。
我怀疑贺君雁得了什么绝症,而长时间的昏迷就是那绝症的症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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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跪在贺君雁的床边,活像在给他哭丧的时候,恩主他们来了。
恩主见我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便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刚才的情形老实交代,末了又问在座的大佬们是不是贺君雁又要死了。
大佬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眼神,好像在商讨要由谁来宣判贺君雁的死亡。
最后这苦差事还是落在了恩主的身上。他挥了挥衣袖,凭空出现一幅动态影像。
乍看第一眼,我只以为是恩主探取了贺君雁的梦境,可再仔细一看,这是梦境不假,但那场景于我而言也十分熟悉——根本就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只不过我现在是以第三视角在看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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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小君雁衣衫褴褛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他的第五世,也是极其短命的一世。
从他出生到死,他所处的那旮旯便连年饥荒,饿殍遍地。
那时我已得到了祁鸾的帮助,万幸少受了一遭罪,在灾年反倒能接济小君雁一把,装成邻家大叔赠予他糕点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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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实告诉恩主他们,梦里的一切都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他们似乎也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只问我贺君雁那一世是因何去世。
我愣了一会儿,倒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想提起那段悲惨的回忆。奈何我架不住眼前的各位大佬,就算从我嘴里套不出答案他们自己也会去找,于是我低声答道:“饿死的。”
是的,贺君雁的第五世是活活饿死的。
我也曾跑去求过祁鸾,就差跪在那王八蛋的跟前,可他却说什么天命不可违的老话。
气得我有整百年没再和他说过话。
知我莫若恩主,见我脸色微变,便岔开了话题,安慰我道:“你放心,君雁上神没什么大碍。”
我掀起眼皮,无精打采地看了恩主一眼,“那他怎么老是昏睡过去?”
“琉鸢,若我们预料的不错,上神将在这几日恢复从前的记忆。”
我:???!!!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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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主的话换个方式理解就是:天帝老头儿骗了我八百年!
八百年前是天帝老头儿亲口告诉我重生后的贺君雁不会恢复任何记忆!也是他让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长久地徘徊在地府和人间!
我忽然陷入到一片迷茫之中,不知道自己这八百年来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像个傻子一样被天帝老头儿耍得团团转,一次又一次地在贺君雁的生命中充当着路人丙丁,体验着爱而不得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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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棵梧桐树底,怀里抱着从后厨偷来的猴子酒,想着一醉方休。
恩主只身一人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已醉了,脸颊火红一片,然而心还是冷的。
恩主轻笑着说我变了,谈起他初遇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个被蛇精男追着玩儿都会吓得又哭又喊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