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随意,可一双桃花眼却锁定了喜二郎,然后如愿看到了喜二郎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眼睫一抖,那捧着茶碗的手也一紧。
“不用说了……奴家就晓得你所言非真……”宋玉姐幽幽道,“你可否跟奴家说一说,到底为了何事你要来见奴家,对奴家说这话?”
顺娘怎么也没想到宋玉姐如此聪明,或者说精明,自己仅仅说了一句话,还没说第二句话,她就直接否了自己,然后单刀直入问自己来跟她说这个话的理由。
自己这表现也太差劲了吧,她可没有忘记答应宋贵的话,要是自己不能说服宋玉姐相信自己,那么自己就要求娶谢二娘,这样一个结果她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她不能再表现得如此差劲了。
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她迫使自己镇静并且冷酷,看向宋玉姐道:“信不信随你吧,我今日就是特意来与你说话的,我晓得姐姐一直对我好,我不忍再欺瞒下去了,故而,索性说了真话。明日起,我就不再送种生和柴火到姐姐店里了,还有那些小脚店。”
宋玉姐听了将手中茶碗一搁,定定看着顺娘的眼,哼笑一声,道:“就晓得你不敢发誓,因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奴家才不信你有了什么新的中意的人,以及,你即便有了新人,也用不着跟奴家分得这么清。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再有,你这话说得好像要跟奴家彻底了断甚么一样。那么,奴家问你,你跟奴家到底之前怎么了,用得着这样了断么?”
“……”顺娘无言以答,平时她就嘴拙,如今面对宋玉姐这凌厉的诘问,她更是还不上嘴了。
看着眼前喜二郎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宋玉姐一下子笑出了声,心想,这个喜二郎到底太青涩了,在自己面前,他就像瓦子里面演技最拙的伶人,一眼就被自己看穿,演什么不像什么。
顺娘咬唇,霍然站了起来,道:“姐姐,我走了,多谢你之前对我多加关照,青眼有加,小的愿意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说完,她就转身想逃离这里,她想,只要自己从今以后再不跟宋玉姐见面,即便两人之间之前有些牵扯不清的情丝,也能很快断了。
她不逃也不行,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越说得多反而漏洞越多,越跟宋玉姐解释不清楚。
不想,她才转身方欲迈步离去,宋玉姐也站了起来,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切切道:“二郎,你别走!奴家不想要来世,奴家只想要今生!奴家晓得你定然有苦衷,你就跟奴家说了罢。奴家……奴家喜欢你得紧,想让你跟奴家做夫妻。之前没与你明言,只是奴家觉着你年纪还小,想你再长大些,更有本事,更有担当些再与你说的。可今*你对奴家说你要离开奴家,永不与奴家相见了,这些藏在奴家心中的话再也藏不住了。奴家……想问你,你是否也像奴家喜欢你一样喜欢奴家?是否也像奴家一样,想跟奴家成为夫妻,相守一世?”
宋玉姐的话如重锤一般打在顺娘心上,她的脚就象是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分毫。
从来不知道宋月姐藏在心中的对自己的感情竟然是这样,她大胆地向自己坦承了心迹,字字都是真诚之语,顺娘瞬间想哭,她觉得自己能够被宋玉姐这样喜欢上何其幸运,然而,她又恨自己是不个真男人,可以如同宋玉姐希望的那样跟她做夫妻,相守一世。
注定,自己是要辜负她了,顺娘悲伤地想。
她扯了扯被宋玉姐拉住的手臂,哽咽道:“姐姐……你放我走吧……”
宋玉姐紧紧握住不放不说,还上前一步,扑在她身后,另一只手环住了顺娘的腰,侧脸贴在她背心,用行动告诉顺娘她不会放她走。
顺娘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眼中聚集的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宋玉姐感觉到了喜二郎的身体在抖动,他在无声哭泣,更加肯定了喜二郎心里有苦衷。她是何等聪明的女子,略一思索,想起了最近大哥一见自己就劝说自己接受韩衙内的提亲,以及那一日在酒店门口韩衙内刁难喜二郎的事情。她想,说不定自己尽管让喜二郎避着韩衙内,可那韩衙内也找人去威胁喜二郎了,让喜二郎跟自己彻底断绝关系,否则就会对喜二郎不利。
喜二郎只是个年轻的平头百姓,莫说他如今生意未起步,就算是他有钱,也不敢跟韩衙内做对吧。韩衙内要收拾喜二郎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所以,她断定喜二郎今日如此反常跑来跟自己说这些话,不过是受了那韩衙内的威胁,不得已才这样做。
心里立即怜惜起眼前这个她抱住的无声哭泣的年轻男子了,宋玉姐问顺娘:“二郎,奴家晓得了,你一定是被那韩衙内威胁了,他不让你再跟我来往对不对?”
顺娘不答,依旧饮泣。
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怎么就哭了呢,来之前可是想好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情绪的呀,怎么被宋玉姐一追问,被她一抱住,就忍不住哭了呢?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伤心想哭,她就是舍不得她喜欢的这个女人。
宋玉姐搬转顺娘的身体,看她哭泣的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她柔声哄她:“别哭了,二郎,若是这样,你也不用说那些话来伤奴家的心呀,你以为就凭你说那些,奴家就能信了你么?奴家就只想要你一句话,你也喜欢奴家么,可曾想过跟奴家做夫妻,相守一世?”
不想,此话一出,顺娘眼泪流得更加厉害,宋玉姐见了更加心疼,然而也嗔怪顺娘,要真是个男人,就不该这么哭,她只需要点个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自己就行了。
顺娘被宋玉姐这么一嗔怪,也觉得自己这样失态看来太软弱无能。
她擦了眼泪,凝注着宋玉姐的眼点了点头,宋玉姐脸上涌上欣喜,但她很快听到顺娘说:“我虽有此想法,可却……却不能……”
宋玉姐奇怪,问顺娘这是什么意思。
顺娘一狠心,低着头,道:“姐姐,我是个女子,为了生计才做男子打扮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如今大概只有向宋玉姐坦诚自己是个女人,才能报答宋玉姐对自己的真诚,以及让宋玉姐放弃了。尽管这么做,面临着更多未知的风险,比如说宋玉姐会讨厌她欺骗了自己,嚷嚷开自己是个女的,这种话在汴梁城里流传开来,以后她估计就很难在汴梁城里做买卖了,甚至连杨柳镇也呆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