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然低垂了头,一语不发
看到他这个样子,木白绵哪里还不明白,她只觉一道霹雳劈在自己心口上,将自己的心劈成了两半。她那英勇善战,坚韧刚烈的二哥居然贪生怕死,屈膝投降了敌国,可笑家里还供奉了他的灵位,将他像英雄般祭奠,真是天大的讽刺。
木白绵的脸色寒了下来,冰冷地问:“二哥,你为什么要投降?你不知道世上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吗?忠臣不事二主,你投靠了敌人,一生的名节就全毁了,我们木家也为你蒙羞,这种耻辱是无论我们付出多大的牺牲都洗刷不掉的。父亲,大哥四哥都葬在这里,你还有脸面来见他们吗?看到这墓碑,你不觉得惭愧吗?”
凤然的身子晃了晃,妹妹一番尖锐的话几乎击倒了他,他手扶着墓碑才勉强站稳,但却又觉得那墓碑十分烫手,就像烙铁一样,他想放手,但放手就会摔倒,因此只能继续扶着。
凤然盯着墓碑,惨然一笑,道:“不错,我早就该死了,当初我伤重被俘,本没想要活命,是他将我留了下来,他对我很好,又用木家军俘兵的性命相要挟,不许我自杀。之后我虽然知道他是骗我的,但也不想再寻死。后来他们给我改名‘凤然’,让我用另一个身份生活,我在这里又娶妻生子,浑浑噩噩地活了下来。可是我又为什么活着呢?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凤然胸口一痛,喉头一痒,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点点血迹溅在黑色的石碑上,分外凄艳惊心。
木白绵虽然恨他投敌,但见他吐血,也不禁吓了一跳,望着凤然想说什么,但却又忍住了。
凤然痴痴地说:“很久没有吐过血了。好,今天我就死在这里吧。”
他下意识地去拔佩剑,但却摸了个空,再看腰带上除了挂着火石袋,杂物革囊,配饰之外,连把小匕首都没有。义律轸和离光对他防范极严,根本不给他带任何可以自伤的东西。
想到那两个人,凤然心中一暖,但马上又苦笑,自己现在真是连死都不方便。
木白绵看他这个样子,冷笑道:“没有东西尽忠全节吗?给你!”说着拔出匕首扔在凤然脚下。
凤然淡淡笑着说:“多谢。”慢慢弯下腰去捡匕首,这时树后有人道:“且慢!”
一个人急奔过来,从地上抢过匕首。
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炯炯有神的双眼,笔直的鼻梁,有棱角的嘴唇,看上去性格刚毅,精明强干。
木白绵见是他,表面上虽然不满,但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也不愿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面前。嘴里却责备道:“练英,你干什么?”
练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紧盯着凤然,说:“一年前,北凌的公主离光所下嫁的驸马是大月国人,名字也叫‘凤然’。”
凤然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练英,你的情报还是那么准。”
木白绵惊讶地说:“你居然成了北凌的驸马?他们怎么肯将公主嫁给一个降将?”
凤然茫然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练英道:“小姐,无论如何,你今天不能伤害凤驸马,驸马若有闪失,那离光可是个厉害人物,断不会善罢甘休,况且驸马身份敏感,杀了他等于直接挑战北凌皇族,为了皇族尊严,北凌与大月的关系一定会更加恶劣,甚至可能以此为借口重新开战。而且他若有事,我们也走不了。”说着眼睛向四周一扫。
这时从旁边跃出四个人,两个护在凤然身前,两个截住了木白绵和练英的退路。越宁也跑过来扶住了凤然,一个劲儿问:“驸马,你感觉怎么样?”
凤然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再看前面护住自己的是义律征和义律远,拦在木,练二人身后的那两个一身黑衣,面孔阴冷无情的人自己则从未见过。
义律征冷冷地说:“算你们聪明,没有轻举妄动,否则断不能生离北凌,那时定要让你们把秘牢的刑罚尝个遍。不过你们也把驸马气得吐血,这笔帐还是要好好算一算的。”说着示意那两名黑衣人动手。
两名黑衣人身子一弓,闪电般跃了过来,举刀狠狠劈去。木白绵和练英连忙挥剑抵挡。木,练两人一个是家传武功,一个身经百战,武艺都很高强,在战场上都是令人生畏的人物,怎奈他们习练的都是两军对仗大开大阖的招式,练英因长期暗中活动,小巧功夫虽也不错,但那黑衣人出手刁钻诡异,十分阴毒,是专门用来暗杀的手法,所以木练二人应付得颇有些吃力。
凤然一见他们遇险,焦急地道:“住手!快住手!不要打了!”
义律征见凤然如此担心,便下令道:“停手!”
黑衣人挽了几个刀花,使对方不敢过分迫近。身子灵活地向后一弹,跳到了一旁。
凤然望着义律征,低声道:“义律征,他们是我的亲人,你让他们走吧。否则我……”
义律征见他脸色极其苍白,眼神也非常痛苦,知道此时若违拗了他,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反正这两人现在在北凌,若真想抓他们,也不是件难事,便恭敬地说:“是,驸马。”回头对木练二人说:“驸马仁慈,放你们走了,如果下次再来闹事,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段。你们走吧。”
木白绵看着哥哥痛苦的表情,心中微微一软,但马上又充满了愤恨,“哼”了一声,扭头便走。练英转身跟了出去,但他绷紧的身体和锐利的眼神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直到两个人看不到踪影了,风然才回过神来,顿时感到浑身无力。义律远靠近他,轻声说:“驸马,你已经来了很久了,回去吧,太晚的话公主会担心的。”
凤然点点头,义律远和越宁便扶着他,慢慢向外面走去。
到了神庙门口,义律征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凤然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骑马,便顺从地坐进马车里。
凤然向外看了看,没见到那两个黑衣人,便问义律远:“刚才那两个黑衣人我怎么没见过?”
义律远笑道:“他们两个是毒蝎暗卫,平时是不露面的,危急时候才会行动。我和义律征是明卫,明卫和暗卫配合保护你的安全。”说完便下车骑马守在车旁边。
马车走得不快,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回到公主府。离光已经得知消息,和越宁一起将凤然扶进卧房,让他躺下。
离光望着凤然,幽幽叹了口气,让人去传御医。
御医诊过脉后对离光说:“公主,驸马受了些刺激,心境起伏过大,所以才会吐血,不过没什么大碍,下臣开了个清心凝神,益气补血的方子,喝上半个月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