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是杀了大月军很多人,那是我的本事。那么你们呢?哪一个军人手上是干净的?没沾过血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懦夫,另一种刚上战场就被杀死了。你没杀过人吗?死在你手上的人难道没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既然上了战场,命运就是注定的。你的亲人战死了,你很难过。别人呢?他们就没有心吗?”
说到这里,义律轸闭了闭眼,喘了几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用平淡的声音说:“我十三岁时,我阿玛就在与大月的作战中战死了。当时我哥哥只有十七岁,为了替父报仇,并且延续家族的荣誉,他上了战场。他很勇敢,立了很多战功。但八年后仍然战死了。当时我也已经担任了军职,我收到了他的遗物,就是那把腰刀,那是阿玛传给哥哥的。但他的尸体却没有抢回来,那把刀我一直都带着,看到它就象看到了父兄。”
义律轸的眼神穿越到远方,回想着遥远的过去。
木然凤望着挂在帐壁上的那把黑皮刀鞘的腰刀,难怪义律轸经常珍惜地擦拭它,原来那是他父兄的遗物。想到这里,木然凤居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么你占有我是为了报复吗?”
义律轸一楞,立刻气得差点站起来,枉费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居然联想到这上面,蔚族人的头脑果然与众不同。
义律轸伸手轻轻抚摸着木然凤的脸,指尖象流水般从他脸上滑过,俯下身去贴近他的脸,双目直视着他的眼睛,低沉地说:“然凤,我只是想让你爱上我,就象我爱上你一样。”
说完深深地吻了下去。他吻得深沉而缠绵,象是要让木然凤坚信某种东西。直到木然凤已经透不过气来,义律轸才放开他,又解开他被缚住的双手,说:“我带你去洗一下,然后就睡吧。你现在需要平静一下。不过你有空最好多想想,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木然凤眼神迷茫,顺从地任义律轸抱起了自己。
之后的两天,木然凤都很少说话,只是呆呆出神,有时神情很痛苦,双手在掌心抓出了血痕。
义律轸知道他内心很矛盾,也不去劝他,只是细心察看他抓伤的地方给他上药。
这天,义律轸正在帐中看公文,突然帘子一挑,走进一个女子。
她一进来便咯咯笑道:“轸将军,我来看看你的美人儿,听说他前天闹得厉害,没伤着你吧?真是没调教好的野马呢。”说着向床上的木然凤不住打量。
义律轸见了她,欠身道:“离光公主,多谢你关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公主事务繁忙,就请回吧。“
这女子正是北凌皇帝义律玄的胞妹,紫澜太后的爱女离光公主。她年纪虽小,但聪明过人心机缜密,极得母后和皇兄器重,对木然凤,她十分好奇,今天是特意来看他的。此时木然凤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更加显得面如白玉,而且他这些天又心痛欲死,身体消瘦,显得袍子里空荡荡的,但即使瘦成这样,即使身为俘囚,也仍然抹不去他清艳绝伦的风姿。他静静地倚在那里,就象凌国春雪原野中的一树寒梅,那般清傲脱俗。离光暗叹一声,难怪义律轸对他倾心。
木然凤也在打量离光,离光只有十七岁,正是少女开始展现风华的年纪,她身材高挑,与大月女子的柔弱娇媚不同,显示出一种充满活力的健美,明艳的脸上含着勃勃英气,显露出刚健婀娜的风采,她的眼睛让不木然凤一见难忘,那双眼睛如宝石般发出异彩,却又如潭水般幽深。这是一个不凡的女孩子。
离光端详够了,转头对义律轸说:“我有关于大月的情报,是大月朝廷对云门峡一战的反应,你要不要听?”
义律轸有些头疼,他可以肯定这位行事莫测的公主今天完全是故意的。还问自己要不要听,只看木然凤那副竖起两只耳朵的样子就知道不听不行,于是只得说:“公主请讲,轸洗耳恭听。”
离光似笑非笑地扫了木然凤几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大月君臣对木家军的惨败十分震惊,肖衡上奏折说是木铁心将军不听调遣擅自运动,才导致这场败仗,而木夫人则素服上殿申诉冤屈,现在朝堂上分为两派,各执一词争吵不休,热闹得很呢。”
木然凤没料到肖衡会如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气得眼中冒火,双手死抓着衣袍。
离光看他这个样子,笑了笑接着说:“可惜木夫人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能用木家的忠心和木将军的行事风格来辩白,说辞当然不是很有力了。”
木然凤猛地抬头道:“我三弟不是突围出去了吗?他为什么不去说出真相?”
离光看他如此愤恨,笑得更加开心,“木然飞的确很有可能是逃脱了,但你能想到的,难道肖衡就想不到吗?如果我是肖衡,一定在邻近国都的各个要路布下人手拦截,抓住他就秘密处死,绝了后患。”
木然凤的脸色由青转白,失神地坐在那里。
义律轸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今天所受的刺激已经很大,忙对离光说:“多谢公主告知这些消息,不过现在我还要处理军务,公主还是请回吧。”
离光嘻嘻一笑,道:“本宫也忙得很呢,下次再有情报再来告诉你。”然后又低声说:“我可是一片好心帮你收服他,怎么你一点都不领情吗?那我就把木然凤被俘的消息送到月国去,相信肖衡会感兴趣的。”
义律轸听了大惊,木然凤的事他已禀报了太后,营中也严密封锁消息,这件事若传到大月,定会给木家带来很大麻烦,那样的话,木然凤肯定自厌自弃,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于是义律轸忙道:“公主不要胡来,公主一番苦心,义律轸十分感激,在这里多谢殿下了。”
离光扑哧一笑,道:“瞧把你吓得,舍不得了?不用担心,其实我也舍不得呢。”说完便丢下一脸愕然的义律轸,旋风般出去了。
第六章
北凌的国都兴京城虽然地处寒冷的北地,但却十分热闹繁华,比起文教风流的大月国都皓都另有一种粗犷热情的风味,这一点木然凤虽然只是在车中匆匆经过,也已经感受到了。
他被直接送入义律轸的将军府,安置在一个僻静院落,侍从女奴的服侍十分周到,尽量遵从蔚族的习惯,但木然凤却知道自己是被严密监视的,院子外面隐隐能看到兵器的反光。
生活终于安定下来,但木然凤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不知现在家里怎么样了,三弟有没有回去,家里只剩下母亲,大嫂,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还有妹妹白绵,一群女人不知顶不顶得住。又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义律轸对自己很好,时常来过夜,温存体贴,但自己在这府中到底算是什么人,囚犯,还是……男宠?想到后一个可能,木然凤不禁打了个寒战,满心凄凉,不想自己居然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