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众月一边用勺子喝着汤吃着牛肉,暗里观察着她,见她慢慢地放松吃了起来,这才放心地用右手拿起筷子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安静地能听见咀嚼的声音,但此刻的气氛并不是尴尬的让人无措,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自然,好像重复了很多遍一样;其次也没有初次见面的寒暄揶揄那样毫无意义的对话,就在这沉默中似乎还溢出些许融洽和默契,加上饭香萦绕,反而更多些温馨来。
孔黛雪咀嚼着香菇时猛然怀念起抚养自己长大的姥姥,从她西去至今…就再也没有人为自己做这道菜了。她自认不是感性的人却也耐不住那股思念,鼻头连带着眼睛都酸涩起来,她赶紧喝了两口汤压了下去,偷瞥两眼林众月,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啪嗒”,桌面上轻微的响声打断了孔黛雪的思绪,她盯着那个掉在桌面上的腰果,看着那发颤的筷子尖,她心头一颤顿时望去林众月的脸…
而林众月感觉到了她小心翼翼投来的目光,那种像蛆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再次来的毫无征兆。她努力维持着平静,想要试图重新夹起来,可是竟被另一双筷子捷足先登了。
她惊讶地盯着孔黛雪自然的咀嚼着自己掉在桌子上的腰果,咬了咬唇说“这…掉在桌子上了…”
“哦,没事儿。”孔黛雪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又夹了腰果放在林众月的碗里说“还你,别嫌弃我。”,末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众月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个感谢的笑容“怎么会…”,她换了左手拿起筷子来吃起来才闷声说“谢谢你。”
孔黛雪动作一僵,扁扁嘴没有说话。那个苦涩的笑容转瞬即逝,也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胸口针扎一般的疼…疼的她刚刚还觉得美味的饭菜此时此刻味同嚼蜡。
就在这种她自己都摸不透的心情中解决了她近来最正式的一顿晚餐。最后,孔黛雪挣着抢着将碗筷洗了,林众月也没再多推辞就默许了。
厨房里的水龙头哗啦啦的响着,林众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的真切,连那瓷器间轻微的碰撞声都分外清晰。她驼下往日直挺的背来,靠在沙发背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鼓不出力气来。
右手攥紧然后放开,再次攥紧再放开…空空的手心里只有指甲留下的轻微的月牙形的痕迹。多少次了,她以为张开手会是嵌在手心里深深的凹痕,会有弥漫着的红色血液,然而每次都是这样不疼不痒的感觉。所谓的坚持和锻炼…无非就是个幌子!
“刷好了。放在沥水架上了。”孔黛雪径直从厨房里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林众月的旁边。
林众月被吓了一跳,直起背来说“谢谢…”
“呵呵…”孔黛雪扭头看着她笑了起来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话是我该说的?”
“……不客气。”
“……”孔黛雪抱着手臂,看着林众月一脸认真的模样哭笑不得。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不会聊天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呢!
以前?
以前…这家伙是什么样的?孔黛雪不禁翻腾起过往的回忆来;安静,没有太多的话语,眼神…没有现在这样深沉而且总是带着青涩的笑意,不争不吵的在一起那么久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存在感的。
记忆,怎么这么清晰。孔黛雪扭过头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然而回忆却不听话的不想停下来…有一次她和她约好下班后一起看电影,结果临时有事耽搁了整整三个小时,她就在公司楼下的招待处的沙发上等了三个小时…她记得自己从电梯里走出来时,她正低头看着书,眉宇间满是安然。没有焦急也没有埋怨,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来,再看见自己那刹那,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正在绽放的花朵…
现在呢…
「残废」…「瘸姑娘」…
这些词儿一下子就钻了出来,那乱跳的对话框好像就在眼前。
“听、听朋友说…你以前找过我啊?”孔黛雪尽力微笑着然而并不敢看去林众月,为了使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她直视前方黑黢黢的电视机。
林众月顿时全身僵硬,点点头“嗯”应了一声。
“那…”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林众月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就打断了她,她摇摇头继续说“就是…很久没见了…所以…对不起…”
孔黛雪心里有些不舒服,想想她拖着腿去找自己的模样瘪了瘪嘴说“该说抱歉的也是我。”,她笑了说“其实,应该…等你见面说再见的。”
林众月抬起眼来看着孔黛雪刀削似的侧脸,喉头滑动了两个来回,淡淡的说道“这样很好。”
“嗯?”孔黛雪回望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林众月笑了笑说“你…最近…应该好好休息下,吃点儿有营养的补一补,操劳过度总是伤身体的。”
孔黛雪心虚的笑着说“是。我这两天能喘口气了,可以休息休息。年轻嘛,睡一觉就能恢复啦!”
“别仗着年轻就祸害身体,迟早有吃苦的时候,到那时候追悔莫及。”
林众月说的语重心长,下意识的动了动右手,这一小动作做没有逃开孔黛雪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孔黛雪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不同的是夹杂的许多温暖,她扯着嘴角直视她笑道“好,我会注意的。”
就在孔黛雪说罢,她突然发现林众月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眼神坦然相接触那刹那,好像都被对方的瞳孔里的自己所吸引,像相互纠缠着的两股涡流,让两个人不自觉的就深陷其中。
「叮叮叮…」
两个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铃声打断了,默契的都收回自己的眼神,都无措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