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个月,晨起庄九遥正在用茶,准备稍后便进宫,刚刚放下茶碗,见庄宁儿忙慌慌地跑了进来,欲言又止,直愣愣地看着他。
庄九遥眉心一跳,却仍旧是笑,问:“怎么?失了魂儿了?”
“公子,”庄宁儿眼里蓄了泪,“宫里头传来消息,说,说齐王殿下殁了。”
庄九遥盯着她,像是没听懂,立在原地发了一回呆,良久才低了头,沙哑着声音道:“走吧,进宫。”
一路上庄宁儿什么也不敢说,只在宫门口见到王全时,替庄九遥问了一句:“王公公,圣上知道了么?”
“知道了。”王全摇摇头,“哪儿能瞒得过他啊。”
听这反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萧渊一生自Cao野贱民到九五之尊,起起落落不知经历了多少,什么东西没见过?即便是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可那一晚流了泪,应当所有的震惊都跟着流走了吧。
庄九遥于是点点头:“劳烦王爷爷跟父皇讲一声,我稍后些再过去。”
“哎。”王全应了一声,快要分道时又叮嘱了一句,“王爷您节哀!”
进了齐王的殿中,才瞧见下头只跪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小太监,见到庄九遥来了,慌忙磕头行礼。
庄九遥不去看榻上的人,问:“其他人呢?”
“回蜀王殿下的话,早已被我家殿下遣走了,殿下本要让我们也走的,可是……”那小丫头带着哭腔回了一句。
旁边的小太监忙用手拐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克制点儿,不要失了礼数。
那丫头却不管不顾道:“可是殿下平日里对奴才们极好,那些忘恩负义的只顾着自己,我才不走!”
“哎!”那小太监无奈,忙又提醒了一声。
“无事。”庄九遥放低了声音,“宁儿,你带他们下去吧,给安排个好去处,我跟阿玥单独待一会儿。”
庄宁儿应了,带着人去了。
庄九遥低头看着地,静静站了会儿,往前走了几步。自进了殿中之后,这才第一回将目光投向榻上的人。
榻上的萧玥满脸平静,露出一副俊朗的好皮相来。若是不去看被血糊得乱七八糟的颈部,瞧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庄九遥愣愣地盯着他的脸,蓦地瞧见他颈部那刀口下头,似乎还有一道旧伤痕。
突然想起他在殿中出口的那些怨怼之语,庄九遥一怔,心骤然狂跳起来。
坐在榻边,一把扯开他衣襟,瞧见那竟是一道可怖的烫伤,像是整个火勾烧得滚烫时,直接压了上去。
呼吸猛地一滞,手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解开他外袍,掀起里衣,庄九遥忽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那被衣裳遮掩住的地方,全是伤,浑身上下几无一块好r_ou_,新的旧的堆作一处,刀伤、烫伤、砸伤,不一而足。
庄九遥身子有些发颤,他从未见过带伤比寻洛还要多的人,这是第一回,一眼看过去便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心里的痛,是不是比这躯体上的东西还要可怖?
为何这么些年,自己就是从未过问过他的生活呢?
情绪快要克制不住,庄九遥吸一口气,仰头闭上眼,却在那一瞬,扫见了他枕边有个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信封的一角。
将那口气长长地呼了出来,庄九遥伸手拿过,见那信封上头是萧玥的亲笔,写着两个字:“瑾启。”
缓缓展开信,轻若无物的纸上也只一句话:“残生再无他愿,只盼一曲长安调。”
落款一个“玥”字。
既是自己亲手写下的心愿,却又要亲自结束掉实现这愿望的可能。
这么些天,庄九遥一直在等他派人来找自己,却始终未曾等到,最后只等来他的尸体和这句话。
这是萧玥最后的尊严与决绝。
悲意蔓延,终究是模糊了双眼。
男儿有泪不轻弹么?未至伤心处罢了。
整个大殿,整个皇宫,整个京城,陷入了死寂。
末了庄九遥扬声喊“来人”,庄宁儿跑进来瞧着他,连呼吸也生怕太重。只见他温柔地摸了摸萧玥的脸,转头轻声道:“取我的旧桐琴来。”
长安的冬意,终于是在庄九遥微颤的指尖之下,如期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了我不说了X﹏X
这周工作量好大,周一祈个愿,平安!
第89章 兵分两路
祁云到了祁连山脚的第二日,竟又有贵客远道而来——
吴水烟姐弟俩与明秋风兄弟俩,一同出现在了此处。
明秋月似与萧琮早便相识,二人一见面竟是称兄道弟。寻洛这才有些明白,为何吴水烟手里所拿捏的方钦之罪证,会呈到萧琮处。
原来不仅仅是因了距离近。
与萧琮见过礼之后,明秋月看向寻洛:“六盘山一别,未曾想再见会是如此,寻兄别来无恙?”
寻洛一笑:“托明兄的福,一切皆好。如今又能与明兄并肩作战了,是寻洛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