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楠明村做什么?”小乞丐睁大眼睛,“今天早上有去那里的脚夫回来说,楠明村昨夜遭了恶鬼潮——呀,你从楠明村来吗?”
“那你可真幸运啊。”小乞丐同情道,“那个村子里,有你很重要的人吗?”
星光闪烁,站在村口的夏歌手里的食物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恶鬼潮。
传说恶鬼会在半夜降临,悄无声息的吃掉所有人,尸骨无存。
——只有可以看到鬼的将死之人,才能预感到恶鬼潮的到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不到,我以为是鬼,我以为是鬼要来抓我走了,我听到好多奇怪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夏歌赶回楠明村的时候,晨光熹微,楠明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楠明村变成了一个被恶鬼占领的死村。
豆豆不见了。
所有人都不见了。
去村口的朱家,也只有一地血泊。
空气中都是连阳光也化不开的浓浓鬼气,和漫天的血腥。
被恶鬼吃掉的人,是连尸体也不会留下的。
夏歌跪在柴房里,望着那一滩血,迷茫了很久。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吃人的恶鬼啊。
所以……早该想到的吧。
想到离开之前野狗的嘶嚎。
想到豆豆连楠明村都没有出过,又哪里来的,东边村子,喜欢的姑娘?
痛,很痛啊。
夏歌颤着手,从怀里拿出她一直没吃的那半个染着血的包子,踉跄着来到了那棵她们曾一起看过星星的歪脖子树下,将包子埋进去,然后为那个姑娘,立了一个无字碑。
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不知道豆豆的大名。
也没问过豆豆以前喜欢过什么姑娘,家里有什么人,又为什么变成了乞儿。
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不问世事,活得无谓又漠然。
她的理由很简单,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是,凭什么呢。
那么漠然的她,把一切当成南柯一梦的她,凭什么能让那个叫豆豆的姑娘,说出那样的话呢?
她在那碑前,看着那个染血的包子,跪了很久,泪流不止,哭的肝肠寸断。
那是夏歌来到这个世界,哭的最难过的一次。
她第一次恍惚觉得,这其实是个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叫豆豆的姑娘,为了能让她活下去,去偷包子喂她,去撒谎骗她走,然后独自一人在角落里,面对着汹涌的恶鬼,和伤口的疼痛。
除了她,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在这孤独而迷茫的路上,曾经有个叫双双的孩子,是豆豆的信仰。
夏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楠明村了,她只知道自己狼狈的套上了夏无吟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无视她是那个被豆豆爱慕着的姑娘双双,无视她是害死豆豆的夏歌。
只是双双而已。
而双双,早已随着豆豆的死去,永眠心底。
可是她夏歌,还是要代替双双活着的。
她发过誓。
只是从此每夜,夏歌的梦里,都是恶鬼吃人的景象,她梦见豆豆浑身是血的看着她,明明快要死了,看着她的眼眸却依然温柔。
可是那个温柔的姑娘,就这样被恶鬼一口一口的拆吃入腹,尸骨无存。
而她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豆豆柔和的声音依然响在耳畔。
——双双,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至此,夏歌开始憎恶自己的弱小,又开始恐惧强大所要担负的职责。
她无力变成别人的信仰。
再强大厉害,也一样。
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无能为力。
——那不一样,你是我的信仰呀。
豆豆为了救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夏歌这辈子都不想再在别人身上看到第二次。
从今以后,她不想厉害到可以做别人的信仰,也不想弱小到别人因自己死去。
狗屁的信仰。
她是无能的夏无吟。
仅此而已。
第53章 来日方长
大夫来给夏无吟治伤的时候,顾佩玖的袖子被夏无吟拽的死紧,怕强拆下来会牵扯到他的伤口,顾佩玖就没有动,任由他拽着。李大夫摸着山羊胡,看着顾佩玖没说话,但显然有些为难。
顾佩玖就背过了身体,声音淡淡,“无妨。”
碧玺忍不住,“小姐……”
顾佩玖打断她,“你出去吧。”
碧玺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头称是。
碧玺出去了,珠帘脆响,顾佩玖背着身体,闭上了眼睛,“大夫,您开始吧。”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无奈就着少年拽着顾佩玖袖子的手便开始把脉,他看了看少年苍白的脸色,“咦,是这个孩子……”
口气中显然是认识的。
其实一个村子里的,大病小伤都得找他,认识也没什么好奇怪,李大夫也只是随口一提,却冷不丁听到顾佩玖的声音响起来,“您见过他?”
“见过。”李大夫一边回一边切脉,眉头微微蹙起,“这脉象……浮而无力,体力衰弱,y-in气过盛,阳气不足啊。”
顿了顿,“之前他带过一个小姑娘来看外伤,还替人家付了钱,差点连自己的要钱都不够了,我看这孩子心善,药便宜了几钱,所以记得清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