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顾佩玖望着窗口被微风吹动的绿帘,声音浅浅,“麻烦您给他看看伤了。”
李大夫沉吟了一声,翻手动了动少年伤口旁边的黑色衣衫,裹得很好的黑色碎布上血已经凝固,和亵衣粘结在了一起,他从带来的药箱里找了一把剪刀,让碧玺找来烧热的烈酒烫了烫,随后小心的剪开了少年伤口的那一块衣服。
“嘶……”
似乎是碰到了哪里,少年抽了一口气,似乎很痛的样子,顾佩玖微微一顿,“……大夫?”
“没事,绷带碎布粘在伤口上,得取下来。”李大夫剪了缠在少年伤口上的绷带,把用小夹子从少年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剪下来的一小块布料扔到一边的小桶里,“不知道是谁给他包扎过了,不过这小子太不小心,又把伤口撕裂了。”
“求求你……”少年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十分不安,“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很笨的……别……你别让我走……我不去……我不去……我们一起去……”
是那个叫“豆豆”的人吗?
拽着她衣服的手紧紧的,顾佩玖顿了顿,声音轻轻的,“嗯,不让你走。”
她微微侧脸,回头看床上的少年。
她说了这句话后,少年似乎是安心了不少,然而仍像是害怕着什么一样,依然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眼角微微泛s-hi,因为血流过多,腹部的衣服都黏在了一起,李大夫不得不用剪刀剪开,伤口上原来缠着的绷带也被剪了,此刻他正在用泡过酒的棉球细细的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也因此慢慢露出了伤口本来的模样。
染着血的口子切口整齐,似乎是被什么短匕直接捅了进去,有一边皮肉撕开,外周深深的青紫色,显然是之前他撞桌子直接导致的伤口撕裂。
血肉模糊。
“这小子……唉!”看到伤口变成这样子,李大夫脸色有点变了,尽管无亲无故,而且对方还在昏迷,医者父母心,他忍不住气道,“……真是不知轻重!”
顾佩玖盯着那个伤口,袖子里的手攥紧,薄唇紧抿,眼底隐约翻出了几分寒气。
真能耐啊,三天不见,就能把自己伤成这副熊样。
炼丹不见用心,自残倒是一把好手。
顾佩玖觉得自己的情绪微微有些不紊,一种莫名的怒火上头,她盯着少年染着泪珠的眼角,半晌,稳了稳情绪,声音依然平淡,“我之前给她喂了止血丹。”
“可还能治?”
——再怎么生气,且等他醒了再说。
“可以。”李大夫点头,随后道,“大人先回过身去,我看这小子躺时不是很安稳,而且绷带是绑的全身,怕是背后可能也有些外伤要处理一下。”
顾佩玖抿唇望着被少年攥着的袖子,半晌,冷声道,“不用,就这么治,我看他背着我翻出了什么幺蛾子。”
李大夫微微一怔,“这……”
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
少年黑发披在身后,脸色苍白如雪,身形细瘦,一副十岁出头,还没长开的瘦弱模样。
李大夫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少女,柔软的黑发被红发带束起,额头光洁,漆黑的眼睛如深渊一般不见星月,她盯着床上的少年,唇紧紧的抿起来,也许是c.ao持丹峰事务,身周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也罢。
毕竟这还是个孩子。
李大夫微微点头,随后用剪刀把少年身上破碎的衣服剪开,黑色的碎布和染着血的雪白亵衣布条悉悉簌簌的落下,少年缠满绷带的上身就这么露了出来。他刚要继续剪绷带,忽然“咦”了一声。
顾佩玖也看到了不对。
两个人一起盯着少年胸口,虽然混在其中却明显与绷带不同的白布条,空气一下陷入了沉默。
李大夫犹豫两秒。
“……这……莫是胸口有什么隐疾?”
绷带被剪开了,白布没有剪,少年皮肤露了出来,平日里看不出,绷带剪开,没有沾染血迹的皮肤却是白嫩如雪,晶莹如玉,好看的不像男孩的皮肤。
怒意下去,甭管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顾佩玖也觉得自己一个姑娘盯着人家少年的身体看有些不好,她侧开了脸,声音依然冷,“……大夫,您先看伤。”
耳朵却是微微有些泛红了。
李大夫看了看少年绑在胸口的白布,最后出于对病人隐疾的尊重,没有拆开,他把少年扶起来,这一起来可不得了了,李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气,“这——”
顾佩玖回头,那句“怎么”没有问出口,她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床铺上嫣红的血迹,以及少年背部被鲜血浸s-hi的绷带,一时间竟是失语。
李大夫的脸沉了下来,他用剪刀小心的将少年背上黏住伤口的绷带一点一点的揭开,少年疼的肌肉一直在颤抖,拽着顾佩玖的衣角死紧,嘴里呢喃着什么,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李大夫把伤口清理干净后,顾佩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死死盯着少年背部,抿着唇一言不发。
李大夫蹙着眉头,少年光洁的背后的痕迹纵横交错,有些已经崩裂开来,染着血,狰狞可怖,他仔细看了看,“好像是鞭伤。”
夏歌之前在寝陵被黑藤伤了背,夜明珠被打碎后,黑藤全部化成烟消失,留在背上的伤痕也就跟鞭伤差不多,也难怪会被误认。
“鞭伤?”顾佩玖攥紧了手,声音却依然冷冽,“不过三天,去哪里能滚一身的鞭伤?”
李大夫沉吟着不说话,显然也不知道这小子去哪里能把自己滚成这副狼狈模样,顾佩玖想来也是,觉得自己冲动了,顿了顿,“抱歉……是我冲动了,麻烦先生先给他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