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夜色凉得慑人。
许慕然哽得说不出话,将脸埋在手心里,默默地听着赵祎接着往下说。
“你才二十出头,你还年轻,还有很大的世界要去看。”
“你……算了,我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也该明白了。”赵祎沉沉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了车:“你好好想想。”
许慕然痛苦地攥住手,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几道白痕。
原来只是些微啜泣,逐渐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十分钟后,赵祎裹着冷风和尘回到驾驶座上。
好友脸上泪痕尚在,发丝掠过眼睫,一阵凄清。整个人被裹在军绿色大外套里,看上去还有些可怜。
赵祎还未说话,她抢先开口:“我想好了。”
“我要去找她。”
人生路漫漫,碰见一个不讨嫌的朋友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全方面无条件支持你的伴侣。
她确实年轻,冒失莽撞,时而毛手毛脚,但仍热血未凉。没有周磬的风景便不叫风景,一切良辰美景都是虚设。
她的意中人一定要是个盖世英雄,而周磬,她就是那个盖世英雄。
两天之后,许慕然在看守所见到了周磬。
按道理来说,羁押期间只有律师能会见犯罪嫌疑人,但周声托了以前周家的旧识,好说歹说地送了点礼,这才把她放了进来。
她凝视着玻璃对面的、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快瘦得脱相的女人,差点要落下泪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周磬勾起指节敲了敲玻璃,温声道:“别哭……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对。
许慕然简直气得想咬碎银牙:学术造假?她怎么会!?
瞎了吧!
周磬又说:“他们暂时还没有确切证据,我估计过两天就出去了,之后还得好好合计合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许慕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见对面一阵“簌簌”轻响,周磬将一个素描本缓缓摊开来:“你看,好不好看?”
那是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是女人偶。人偶背朝纸外,无法得见真容,但全身上下关节发丝都被描摹的极细致,足见画者功力。
“你……你画的?”
“嗯,”周磬温柔地合上画册,“画着她的时候,一直在想你。”
许慕然心里一酸。在这种时候,周磬还一直想着她。周磬把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她,她又怎么能辜负周磬?
“你觉得,”她说,“是谁在背后对你下手?”
“眼红我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听到这话,周磬眨了眨眼,语调明明冷清,却带着些志在必得的意思:“我偏不让他们得意。”
许慕然将额头贴在玻璃上,想着,离她,能近一点是一点。
初见时,我从未想过,会如此对你着迷。
你的存在像是光,像是火,像是历历长河里湛亮星辰的拾遗。
怎么会有人如她一样呢,许慕然痴迷地想。
坚定,强大,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将她击垮。眼前仿佛现出一个冰天雪地中的行者,睫毛挂雪,嘴唇沾冰,一双眼睛却闪耀着永不停息的、生命独有的强横。
许慕然不由得微笑起来,语意欢欣:“那我等着你,接你回家。”
探视时间就此结束,她起身离开冰冷坚硬的金属座椅。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51章 051
连许慕然自己都没想到, 提到周磬这件事, 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 居然是蓝馥家的甜品店。
她不了解她的同事朋友, 亦不甚了解她的工作,唯一还有点联结的, 便是那碗将将倒在自己脚边的绵绵冰。
工作日的中午,店里冷冷清清, 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小姑娘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许慕然走过去,敲敲她面前的桌子:“你们老板……不是,你们老板的妹妹,最近来过店里吗?”
“没……不是,你谁啊?”小姑娘放下手机, 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上来就问我们老板的私事?”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将那张VIP卡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我是她一个朋友, 最近她电话打不通, 我怕她出事,又不知道她家住哪,只好上这里来问问。”
“哦——”对方了然地点点头, 压低声音八卦道:“她最近是有点不顺。”
“怎么?”
“听说她老板被抓了, 还是什么……学术造假?”
许慕然点点头,长睫低垂,看不清情绪:“然后呢?”
“小老板现在好像也挺忙的,说是要准备材料应付那些个检查,不然就得被开除, 还有罚款什么的。”
她说完,又吐吐舌头,紧张兮兮地说:“对了,你要是见到她,可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背后嚼舌根子啊!”
“那当然,”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放在桌子上:“麻烦你。”
许慕然走在街上,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还有什么她能做的?再想想,肯定,肯定还有什么……
手冲的丝袜奶茶,“叮里哐啷”加入三块冰,她双手捧着杯子,凉意自指尖渗开,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她想得失魂落魄,思绪快要停止运作之时,三个字终于迤迤然般进入喉舌。
——徐知阳。
念头甫一出现,她就觉得这事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