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黎方来的几人内心其实难免对感染者有些警惕,即便在黎翰之不厌其烦的劝说下将自身与实验对象看作同类,心底里总归有点小抗拒。
然而今天看到二号破破烂烂的尸体,他们也是真心地想要与潘方据理力争,起码让潘方的人收敛一些,不要再这么残忍地对待实验对象。
只是……
他们比实验对象更是人类啊!
如果选自己死还是实验对象死,毫无疑问,当然应该是实验对象死。
黎翰之那几句话,实在挑战他们的观念。
就连邢博恩也设想了一下:如果她要对丘杉以外的感染者做实验,她自然是不会把实验对象身上能取用的地方都取走研究,但要是实验对象攻击她,她会先保命。
假使为了保命必须伤害甚至杀死实验对象,她会那么做。
哗然之后,始终沉默的潘慎之终于开口。
潘慎之说:“黎翰之,我知道你心中有‘大爱’,想要保护它们。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个人。是人,就该为人谋福利。我们为了研究尸化病毒,不要说拆了一只怪物,我们就是拆了十只,也无可厚非。从始至终,我们都在想办法对付病毒,保护人类的安全。倒是你要好好反思,你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黎翰之环顾一周,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认同的神色,眼含热泪道:“可她本来是有希望被治愈的。”
潘慎之反问:“你如何肯定,二号治愈后会变回人类?”
听到这句,不少人陷入沉思——
是啊,尸化病毒这么恐怖,人类一旦感染必死无疑,就算有这么一部分感染者意识保持清醒,谁又敢说它们死去的身体能够复活?很有可能,保持着意识清醒就已经是它们最后的幸运了。
这时,黎翰之低头,看了身旁坐着的邢博恩一眼。
邢博恩眉头一拧,不假思索地摆头看李知哲,接着很快摆回头看黎翰之。
结合黎翰之接下来说的话,邢博恩这个动作在别人眼中是一个示意。
只有黎翰之明白,这同时也是一个摇头。
邢博恩拒绝透露关于丘杉的任何事。
黎翰之会意,朝她点头,再看向众人,缓缓说道:“我的学生,邢博恩和李知哲,正在研制解药,而且已经有了初步成果。现有三名实验对象,心脏恢复了跳动。”
霎时,会议室寂静得可怕。
研究所内,只有高层与核心人员知道,病毒的产生与传播是人为的。
这些知情人不得不猜测,也许就有心怀叵测的人正潜伏在这里伺机而动。
因此,许多项目都是秘密进行的。比如丘杉的项目被设为最高机密,了解内情的人仅有邢博恩与黎翰之两人。解药研制项目的具体情况,目前也只有小组成员了解。
长久的沉默过后。
潘慎之说:“你要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黎翰之:“我以人格发誓,我说的是事实。”
潘慎之又沉默。
其余人仍在震撼中缓不过神,无人说话。
良久,潘慎之道:“我保证,不会再有实验对象死亡的事情发生。”
黎翰之再说:“你们还需要保证实验对象身体的完整。”
潘慎之直接起身向外走,冷漠的声音传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你见好就收吧。”
潘方几人跟在其后有序离开。
黎翰之重重坐回椅子,长出了一口气。
二号死亡事件就这样解决了。双方似乎都不是很满意,但已没有进一步协商的可能。
这之后,邢博恩怕丘杉等得着急,一秒没停赶紧跑了过来。
现在邢博恩的情绪已经从刚进门时的强烈慌张中平复,正因为刚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而默默脸红。
丘杉却没有趁这大好机会逗她。
事实上,听完她的叙述后,丘杉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黎教授,亲近的人,有感染的吗?”
“没有。怎么了?”
丘杉摇摇头,想了想,还是说:“太热心了。”
如果黎翰之有亲人朋友感染成了半感染者,那丘杉觉得还算合理,不想亲人朋友在实验中死亡么。
但是如果没有……
难道真像潘慎之说的,心中有大爱?
丘杉问:“二号的尸体,真的很难看?”
邢博恩点头,叹息道:“她身体有多处凹陷和缺损,那些人没想过让她活着。申报死亡以后,那几个人准备彻底研究她的大脑,已经打开了。”
正因为看到了二号的死状,邢博恩才会这样震恸慌张,她真正意识到,实验对象只是实验对象而已,他们的尊严、健康,很多时候并不在研究人员的考虑之中。
其实她也隐约感觉到,黎翰之对待感染者的态度有时过于积极。但正是因为这样,丘杉此刻才能够安全无虞地待在实验室里,而不会落得像二号那样悲惨的下场。
邢博恩心头升起紧迫感。
说到底,只有尽快拿出成果,她才拥有话语权。她不奢望能扭转其他人的观念,只想做到让其他人在对待实验对象的时候,心里怀着一丁点尊重。
打定主意,邢博恩道:“我回去了,别人都在实验室忙,我出来太久不好。”
“去吧。”丘杉拍拍她的手。
目送邢博恩离开后,丘杉想着,她们这也算是同城异地恋了,唉,异地恋真不容易。
这天之后,邢博恩虽然还是每天两趟按点过来,但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
丘杉知道她心里着急,也没太认真劝过。
毕竟,支持女朋友的工作是她应该做的。
偶尔机会很好,丘杉能亲到一下,怕邢博恩被吓跑了,不敢做更过分的事情。俩人就这么悄悄地谁也不说清楚地谈起了小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