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悠然冷笑道:“你运气好,要死的时候遇上了心情不错的我。”
岑壁青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花悠然道:“若你觉得我不好,大可以离开。”
岑壁青心中的傲劲儿上来,转身就走。
花悠然道:“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岑壁青住了脚步,沉默半晌,道:“不劳宫主费心,家仇我自己会报。”
花悠然道:“既是如此,你走吧。”
岑壁青走得很干脆,头也没回,走出很远以后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孤独感。夜已深,街道很安静,她却无家可归,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就在不久前,她还把百花宫当作是家。可现如今,百花宫也不是她的家。花悠然的薄情,是她没想到的。她本该很清楚百花宫的主人不会是善茬,为何要在心中给花悠然定一个好人的形象?如今心中的幻影崩塌,她居然有些承受不住。出手救人,难道是错了吗?是她太年轻,还是她涉世未深?可是,她出身名门,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要刚正不阿,要见义勇为,要惩女干除恶。她觉得她没有错,为何要受到惩罚?为何还要连累无辜的顾青衣?既然花悠然不喜欢她,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家族的仇,她不会放弃。想到死去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不禁又悲从中来。她靠着墙慢慢蹲下,将头埋在双膝,默默的流着眼泪。天地之大,如今竟无她的容身之所。天地之大,又如何去寻找该死的仇人?
一滴水珠落在手背,唤醒了沉溺在悲伤中的岑壁青。仰头,三五点水珠落在面颊,在之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水珠。她伸出手抹了抹脸,喃喃道:“下雨了呢。”
“是啊,下雨了。”
伴随着传来的声音,一把油纸伞横在了岑壁青的头顶。岑壁青侧头去看,并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不过由声音判定,来人一定是个女人。来人的脸隐在阴影中,只大概看得出轮廓。岑壁青只隐约看到她在微笑,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下个雨,值得笑吗?
来人见岑壁青不说话,蹲下身子看着她,开口道:“小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此地?”
终于,岑壁青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眉如弯月,眼如星辰,丹唇如花,是个很美的女人。她警惕的缩了缩脖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笑了笑,道:“你可以叫我云溪。”
“云溪……”
云溪点头笑道:“不错。你长得很像我一个侄女。”
岑壁青道:“是吗?”
云溪道:“是,很像。她曾是一个我们云家引以为傲的孩子,如今已经不在了。”
岑壁青道:“不在了?”
云溪道:“她死了。”
问到别人的伤心事,岑壁青很自然的住了口。
云溪美目一转,心头便有了主意,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帮忙?”
岑壁青道:“什么事?”
云溪道:“方才说了,你与我侄女长得很像。自侄女逝世以后,家兄一直郁郁寡欢,最近思女心切,更是染上了疾病。我想让你跟我回府,去看看他。”
岑壁青道:“我并不是你侄女,去看他有何用?”
云溪道:“此言差矣,家兄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岑壁青本想答应,却突然想到司空景,道:“我在乌镇还有事,不能帮你。”
云溪道:“我在乌镇亦会逗留几日,不如我们一道?我可以等你办完事的。”
岑壁青思忖片刻,道:“何时办完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等待的期限我不敢保证。若你非要等,我办完事以后可以跟你回去看看你的兄长。”
云溪笑道:“姑娘热心肠,云溪在此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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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厢房内。
房中的大圆桌上摆着许多盘子,盘子里装着各色糕点。这些都是谢瑜准备的。他在厨房监督了大半个下午,弄出这些糕点的时候花悠然却不在府上。没办法,他只有吩咐人把做好的糕点保存起来,等着花悠然回府以后再送过来。花悠然夜晚回府,谢瑜便等到了夜晚,还是热情似火的与花悠然攀谈,最后成功游说花悠然收下了糕点。许是花悠然兴致佳,还向他要了壶陈年佳酿。大半夜的不便入女子闺房,谢瑜送上酒以后便很自觉的告辞离开。
现如今,房内便只剩下花悠然与顾青衣。
顾青衣是个很少话的人,可她说话的时候却往往是一击即中。她对桌上的糕点没有兴趣,只盯着花悠然握着酒杯的手,开口道:“宫主为何故意气走小师妹。”
花悠然问道:“谁告诉你我是故意气走她的?”
顾青衣道:“我看出来的。”
花悠然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青衣道:“救人,没错。”
当时她与岑壁青恰巧逛到桥边,原先并不打算救人的。可又放不下一条人命,于是便在一旁观望。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施予援手,岑壁青这才下河救的人。
花悠然道:“我说她错了,她便错了。”
顾青衣道:“是因为云姑姑吗?”
云姑姑,便是云浅。她们每年清明都会跟着花悠然去拜祭。她们不是很清楚云浅的死因,却知道花悠然很看重这个人。她们曾看见过云浅的画像,很记忆犹新。当岑壁青出现的时候,她们多多少少有些诧异,因为,岑壁青跟画像上的云浅很像。平日里,她们都不敢猜测花悠然的心思,也就只有鲜少说话的顾青衣敢说上几句。偏生顾青衣年纪虽轻却是个极其通透之人,所想所觉,当真是很少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