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多了几两碎银,司无正把钱袋扎好塞进清未手心里,凑过去悄声调笑:“还请夫人收好。”
沉甸甸的钱袋在他的掌心安静地待着,清未偏头想了想,取了几枚铜板贴身收好,又把钱袋还给了司无正。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心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不就好了吗?”
“……拿什么钱袋子。”
司无正把钱袋又塞回怀里,把最后一点汤汁喝完,然后拉着清未往家走,嘴里嘟囔着宣读圣旨的人该走了。
“嫂嫂,咱们过不了几r.ì就要搬家了。”
他踩着地上的影子,轻轻“啊”了一声:“为什么要搬家?”
“正四品的官员不能住在巷子里咯。”司无正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皇上肯定要赏宅院,以前就赏过一次,我没要。”
清未听得发笑:“有大宅子你还不爱住?”
“嫂嫂不在的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再大的宅子又有什么用?”
“总归……”
“唉,嫂嫂是不知道。”司无正打断他的话,愁眉苦脸地抱怨,“一个人住的时候做什么都没有趣味,连书册都看不进去,我倒宁可r.ìr.ì宿在大理寺,看案宗的卷轴还方便些。”
清未揣着手往家走,他俩没拿灯笼,靠着月光分辨回家的路。
“无妻一身轻。”他打趣。
司无正闻言觑了他一眼,伸手摸索到清未的手腕拉住:“我不要轻,我要你。”说完就被他踢了一脚。
司无正和清未到家时,裴之远和荀大义正绕着圣旨转圈圈,因为是鬼魂的缘故碰不得凡间的东西,所以想打开也没了法子。清未也是头一回见到圣旨,将其从桌上拿起,好奇地打开。
“他们就把圣旨放桌上?”他还有些纳闷。
“这些传旨意的太监也是要过r.ì子的,怎么可能守在我家门口等一晚上?”司无正倒是无所谓,坐在院里的座椅上喝冷透的茶水。
两只鬼挤在清未身旁巴巴地念圣旨,念到赏宅一所时大喜过望:“司大人,咱们要搬家了!”
“是我和清未,没有你们。”司无正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裴之远和荀大义顿时蔫蔫地飘到夹竹桃树上去了,连厉鬼的猩红眼眸都黯淡下去。清未暗自好笑,把圣旨重新卷好,收到了卧房的柜子里,再出门时,发现司无正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他舍不得把人叫醒,这几r.ì天气转暖,夜里的风也不冷了,便取了被褥披在司无正身上,自己转身坐在另一侧的座椅里喝冷差。
清未是死而复生之人,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暖,喝冷茶自然也无碍,他喝着喝着就瞧见了清朗的月色,而裴之远见司无正睡了,终是飘下来与他说话。
随口聊了几句,清未不由自主想起了吃馄饨时听到的怪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把李员外家的事儿告诉了两只鬼。荀大义到底是只年轻鬼,一听就来了兴致,还不等清未阻拦,直接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这……”他傻了眼,“就这么去了?”
裴之远苦笑着摇头:“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荀大义虽然x_ing子急,做起事来也不动脑子,但绝不会害人。”言罢思绪又转回嘤啼上,“你还别说,世间厉鬼许多都是婴孩化的。”
“此话怎讲?”
裴之远幽幽地叹了口气:“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或是被折磨死的孩子太多了,他们大多无甚神智,就算高人想要点化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怨恨化为厉鬼。”
说来也是,婴孩是世间最脆弱的生命之一,倘若有人要加以谋害根本无从反抗,更不用说是亲生父母了。清未垂下眼帘,捧着茶碗慢吞吞地喝了几口茶,院子里安静得只剩风声,司无正倒安稳,翻了个身面对他继续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光似乎明亮了些许,荀大义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颇为狼狈,清未和裴之远登时紧张起来。
“可是有问题?”裴之远凑过去揉荀大义的脑袋。
厉鬼惨兮兮地飘到夹竹桃树下:“李员外家竟然下了镇鬼符。”
他俩闻言相视一眼,都笑起来。如今稍有些权势的人家都会在宅院里贴镇鬼镇妖的符咒,不算稀奇事,坊间能驱邪的术士也多,李员外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好歹是一方乡绅,家里有些防备是自然的。
可怜荀大义在李员外家门前碰了一鼻子灰,回头又被嘲笑,登时又羞又恼,蹲在墙头晒月亮。裴之远也飘过去陪伴,于是院子里又剩清未和司无正两个人。
第二r.ì司无正醒得早,先进宫领旨谢恩,回来时带了许多帮工搬家。新宅院离大理寺远了些,倒是靠近皇宫,清未听工人说,沿着门前的主街往前走,不用多久就能看见昔r.ì六皇子的寝殿。
“六皇子?”他对皇家的事并不熟悉。
“是啊,六皇子。”帮工把衣柜放在院中喘了口气,随口道,“好些年前就病死了。”
“哦。”清未没当回事,转身走进卧房问司无正午膳想吃什么。
新宅子三进三出,卧房也比原先大,梨花木雕的床罩着月影纱,香炉里安神的香正幽幽燃烧。司无正蹙眉念一本卷宗,身上穿着未脱去的朝服,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地答:“只要是嫂嫂做的,都好。”
清未揣着手杵在司无正身后没有说话,半晌这人才反应过来,茫然地回头:“怎么了?”
“从早上回来就没见你出过屋,到底怎么了?”
司无正搁下卷宗,扶额犯愁:“今早进宫,陛下提及城中婴孩丢失的案子,让我尽快解决。”
清未帮司无正把桌上散落的卷轴都顺到一处:“洛yá-ng城里走失的孩子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