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伤害……张楚宁动了动筋骨,后背一片疼。
“公司那边呢?”张楚宁淡淡地道:“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个人来探望。兔死狗烹什么的,还真是做得漂亮。”
这些事本该不摊上明面说,张楚宁说的这番话让曲艺窘迫不已,找了些蹩脚的借口:“杨总前几天来看过,还特意嘱咐我……”
来看过?
她作为公司的一姐,为杨成明挣了多少钱添了多少光带来多少利益,碗里的肉分了多少给后辈多少资源照拂后辈,使公司‘拔苗助长’,发展壮大。
在鬼门关走了几趟,下了几回病危通知单,不过就是来看过。其实也不怪,杨总一天耽误在这里,流失多少潜在利润,说不定就能用钱砸出一个张楚宁。
人走茶凉,看得半壶通透。
张楚宁波澜不惊地打断她:“代言?广告?杂志?还有大大小小的行程通告,这些都被往后推了?还是直接推了?”
曲艺利索的嘴皮子这会变得笨拙起来,她想不到张楚宁的心思变得如水般清澈透亮,将事情瞧个明明白白。
想来这些天她断断续续地醒来,有一会话没一会话的,这些事藏不了多少个早晚。
她挑明了,曲艺心里松口气……只是。
从神坛跌下来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要有多大的心理承受力才能挨得住这份痛。
她再多说几句,岂不是往伤口撒盐?曲艺不敢想,虽然她被同事称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凡是人,哪能没有几分感情?
她嗫嚅:“你先别想这些事,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大大小小的违约费呢?”
曲艺静了半响:“……杨总说,公司全担。”
“知道了。”
张楚宁看向窗外,依稀能看见医院外的大街,吵杂的声音就像锅里沸腾掉的开水,滚烫又平静冲破这赌不太厚实的墙壁,迅速地渲染出一副人生百态的哑剧。
街边两旁排开的店铺,落座着得到消息的媒体记者,如鬣狗一般,伺机而出。小报社的娱记要啃苍蝇腿的肉,跟寻常的居民没有区别,眼睛却像夜里的猫头鹰。
曲艺叫她看过去,很自然地跟着看了过去,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些记者,等了很多天吧?”
张楚宁遇袭事件在娱乐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论坛板块、微博头条、娱乐新闻、小报周刊……各种信息公众平台,轮番滚动张楚宁的消息。
用最下流、最丑陋、最肮脏、最龌鹾、最人性阴暗面揣测这一次的事件。
标题内容不堪入目,打了马赛克的图片更是令人想入非非,上万的评论拼凑起来,能写出一本大型魔幻现实主义小说。
国民女神一下子从神坛跌入了谷底,被众人踩在地下,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瞻仰着照不亮的微光。
没人去关心事情的真相,没人去证实图片的真假,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满足大众的臆测。
曲艺艰难地点点头,她的手机被打爆而不得不关机处理,没有联系新闻媒体,更不知风声如何。
其实不用想。
这年头,握个笔杆子的都能加点想象促成真相,比那些出外风吹日晒勤勤恳恳的蠢货聪明多了。
张楚宁翻个身,示意曲艺出去她要休息了。
曲艺知道她需要休息,没多说什么,细心地替她关上门,就出去了。
夜里的张楚宁,来到浴室的偌大的镜子前,透过那双眼睛这副躯壳,看到自己的灵魂。
真真正正的灵魂。
戊戌年八月初四至甲辰年冬月初一,六年的刻度。
她,柳絮,重生了。
第4章 第四章
羊城市公安局,重案组。
八点半的光景,天已经亮透,腊月寒冬的暖阳携着蝴蝶的翩跹飞进了重案组的办公厅。
桌上摞起叠堆的泡面盒子沁出一层脏兮兮的油污,躺着一只半死不活试图展翅飞翔的苍蝇。负责重案组的后勤人员小朱,感叹了一下这只死不认命的苍蝇,想象自己是英勇无敌的神枪手,屈指一弹,一击毙命。
男儿郎,胸怀大事者,怎么能扫一屋而不扫天下耶?
小朱快活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扭头看见蔡正明肩上搭着老旧发白的职工外套,两条狭窄的眉毛挂在精瘦的脸庞,搭高鼻梁添薄嘴唇,活脱脱一个老腊肉,只是肉,有点难嚼。
他急忙一肃,脸绷得紧紧的,伸手就来了个标准的行礼:“组长好!”
蔡正明脸色淡淡,忧愁一晚上的眉头没能散开:“早上好。”
蔡正明办案有点手段,破获大大小小的案件,建勋立功无数,只是思想古板守旧不灵活,少了点政治柔情手腕,要不然,做了刑警二三十年,还待在重案一组做组长呢。
这股脚踏实地的韧劲倒也有人欣赏,早些年小朱刚进组里,就听前辈在吹嘘蔡正明的事迹,虽然多了些个人色彩主义在里边,但也是三枪打了二十七环。
至此,小朱对蔡正明的崇拜一发不可收拾。
小朱殷切地替偶像蔡正明倒了杯茶水,往桌上一搁,瞄了一眼案件,见偶像的两条英俊的眉毛拧在一起,心疼。
他还注意到,偶像正明兜里的手机自打走进警察局,就没停过,放在兜里如苍蝇般嗡嗡嗡地响,动静不太,频率却高,也是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