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先生新编的故事吧。”
“不,那故事是我编的。”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令我刮目相看。
因为说来,这故事着实有些耸人听闻,若令那等胆小之人来听了,只怕回去是不得安稳睡眠,要做噩梦的。
故事说这齐州城内,曾有一齐姓大户人家,祖辈在朝为官,皆是刚正清廉之人,直到到了齐文汝这一代,一切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齐文汝有三位夫人,故事就从这大夫人回了趟娘家开始讲起。
说这大夫人从娘家回来了以后,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有人要砍她的头,而随着这梦而来的是,大夫人不光夜里睡不着,白天也开始发狂。
终于有一天,大夫人疯了,她不再认得自己的丈夫齐文汝,更不认得自己的儿子。
奇怪的却是,大夫人被关起来后的某一天,二夫人去看望她回来,当晚也做了噩梦,且梦的内容变本加厉,从砍头到了五马分尸等更血腥的内容。
承受不了折磨的二夫人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死的时候,据说是被三夫人发现的。
三夫人后来倒是没出什么事儿,却在两年之后失踪了,再次回到齐家时已是死尸一具,且头和身体是分离开来的。
故事到一半,加之说书先生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语言,已吓得在场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那描述可怕场景的语言,真是深得我欣赏,此等奇人,有机会我非得请他去京城说说不可。
我想,京城背后的腥风血雨,编织成故事,或许会比这齐文汝的故事更离奇。
第56章 五十六、听者有心
“你这姑娘也是少见,普通人听了都感到害怕的故事,你却淡定自若,神色如常。”
我转头盯着小白脸,他也看着我,眼神交汇之间,似乎都觉得对方来历不简单。
“你也少见,能写出这种故事的,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有亲身经历。”我这话对于一个刚认识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的人来说,有些直接。
对方稍微一愣,朝我一笑道:“你很有趣。”
我也投之一笑,心想,多半这人和那齐州派有关系。
回去以后,我没有将今天的见闻告诉其他人。一个人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好久,准备单独行动,倒不是我不懂得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只是存心想自己试试。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喝茶说书的地方,这会儿已夜幕降临,茶馆的门早关了,剩下天边一点余辉照映着它的存在。
那片余辉中走来一个人,正是今天一道喝茶的小白脸。
“你是齐家人对吧?”我问。
他不置可否,只说:“你们死心吧,我们与朝廷誓不为友。”说着他看了一眼我腰间的绿玉杖,我明白他已经做好交手的准备了。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取下绿玉杖,扔给了他。“我不喜欢打架,你若不放心,交给你保管好了。”
大约是没想到我如此坦诚,小白脸接过绿玉杖还疑惑地看了我两眼。
“首先,我是从京城来的不错,其二,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对什么招安、招降没有兴趣。”
我这样一说,小白脸更加疑惑了,问:“那你来干什么?”
“听故事。”
待话音落地,他倒哈哈大笑了两声,嘴里还念叨着:真有趣。
“既然我是诚心来听故事的,为了显示我的诚心,我不妨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在下御前护卫牧清枝。”抱拳间,他又是一愣。
“听说牧清枝是梁未雪身边的红人,虽是红人却不理朝政,不问世事,没法结交,也没法扳倒。”如此直呼未雪名字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厮果然大胆,即便是我,也只是偶尔在心里碎碎念几声姓梁的……
“江湖上怎么说我,我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皇上,也就是你口中的梁未雪,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用人神共愤这词,大约是为了讨对方好感,而且也成功得到了小白脸的好感,此番下来,他对我的警惕,已松懈大半。
“如果还想听故事,明日再来茶楼吧!”他留下一句话,欲离去,我忽然想起什么,喊道:“小白脸——”
话一出口才想起不对,他也没怪罪,头也没回地说:“我名字里还真有一个白字。”
白?齐白?齐小白?我寻思着,既然对方也没介意,不如以后就叫小白了。
第二天,我照旧去了茶楼,却没有见到小白,今天只是齐家故事的后续,也就是所谓的下回分解。
跟我一起来齐州的几个人大约是早听了未雪的什么指令,根本不过问我的行踪,他们也是分头各自行动着,至于什么进展,我暂时也不愿过问。
在这个下回分解中,齐家彻底衰落了,家破人亡,连祠堂都被推倒。
世家大族一夕之间,莫名沦落至此,也是世所罕见。
因为即便是满门抄斩的苏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有因有果,而齐家就不一样了,所有事情都来得蹊跷,甚至有传言说是他们得罪了鬼神。
“故事完了,感觉如何?”说书先生讲完后,小白终于出现了。
我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因为这结局我不信。”我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顶多有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