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越野车,缓缓拉动车门。所有人屏气凝神,每一支枪瞄准目标。
邱赫左手攥着一把自动□□,歪在驾驶位,太阳穴钻出一个幽深的血洞。灼烧的皮肉合着血,极尽狰狞。
幽暗的车厢里,涂满血迹。
身中数枪,脸被灯光映得亮暗分明。半张脸上肌肉仍然绷紧,圆睁的虎目盯紧车灯尽头。
枪口似乎还冒着烟气。啪地一声,□□坠落在地,撞击中走火,贴着地面打出一发子弹。
易然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灌了好几杯水,身体里莫名地传来隐隐燥热。
上楼烧水的功夫,忽然传来门铃响。已经十一点一刻,这样晚,易然不知道会有谁来找樊云。
打开门,出乎意料是穿着制服的刑警。往外望,院子外围着一圈警车。
“刑警执法。房子里还有什么人?”冰冷陌生的声音。
“没别人。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刑警上下打量易然,“你和房主易樊云是什么关系?”
易然一愣,“她……她是我姐姐。”
“那就没错。”说着摊开搜查令。随后的另一个刑警带着摄像机,手电筒在易然脸上一晃,拍下易然用手遮挡错愕的表情。“怀疑私藏毒品和管制器械。请你配合调查。”
樊云从市刑警大队后门被带进去。在路上,程峰已经得到消息,告诉樊云邱赫被逮捕,将分头接受询问。程峰盯着,樊云脸上没什么表情。
先进到一间办公室。狭窄房间摆着四张桌子,坐着站着,有十来号人。
办案刑警都抬起头往过望。
程峰说,“易小姐是朋友吧?”
一路都没有戴铐子,樊云不知道算是示好抑或是自己在刑警面前根本够不上威胁。沉默不语。
程峰说大家都熬了整天,饭都没得吃。“早听说正天酒楼外送的龙凤套装,年三十的时候抢都抢不上。易小姐表示一下吧?”
樊云说,“应该的,我会签单。”
樊云坐在办公室门口。一步之外,走廊里空空荡荡。程峰靠在办公桌前,和其他刑警旁若无人地玩笑。好像一场苦战之后已经胜利在握。
也确实胜利在握,樊云提供制毒村庄的信息,特警趁夜色突破,虽然遭遇个别村民的抗法,但毕竟准备充足,赶在村民集结起来之前封锁现场。现场尚留存部分制毒原料及全套工具,大量合成物残渣,加上事先录制的摄像,只要在村民中打破缺口,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狂风拍打着窗户,玻璃震得乓乓响。走廊里不知道哪一处开着的门,被狂风刮着,忽地撞合。
剧烈的爆炸一样的响动,樊云转动手串的动作停下来。
没有什么好后悔。
一切才刚刚开始。
或许是樊云前一夜莫名其妙的电话,让易非一整天心神不宁。齐磊送的玫瑰太惹眼,更招易非心烦。易非早把花瓶塞到桌子脚看不到的地方。
屏神静气,好不容易开始进入工作。手机忽然震起来。易非翻过手机,专心盯着电脑屏幕,却在同时,少有人打的座机响起来,房子里好几处此起彼伏,一时铃声大作。
易非骤然吃惊,听到邱永福的声音,嘶哑,虚弱,似已不堪重负。
邱赫出事了。
再问其他,全说不清。
樊云和邱赫分头,一头交钱一头交货。放下电话,易非感到心脏猛跳了一拍。开锁手机,刚要拨出,又有电话进来。
这一次是潘泽打来,说听到风声,今晚同顾犀的交易出了内鬼,警方砸下血本,调动特警。邱赫悍勇,跑了十几公里,当场自杀。
“樊云……樊云呢?”
“还是联系不到。”
“江于流?有没有跟着?”
“也找不到她。”
座机忽然又响,易非接起来,电话里说,易家主宅被搜查,不知为什么易然在现场,被警方带回去协助检查。易非惊愕之余,忽地传来话筒扣落的声响。
“喂?”对面的人也一头雾水。
易非马上明白,外面被陈丹接去听到了。
易非深深吸气,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安抚陈丹,“叫律师过去,不管发生什么,尽快把然然保出来。还有,带上保镖。看好然然。”
再接起手机。潘泽还在线上。易非说,“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潘泽诡异地静着,好一会儿才说,“我已经在路上,马上到你家里。刚刚听到樊云的消息,你听我说,一定冷静。”
易非猛然站起,带滑轮的椅子甩出去,撞到花瓶,一阵烦人的脆响。
潘泽说,“樊云已经在刑警队,刚叫了桌宴席。警局里有人说樊云没带手铐,是自己进去的。”
听筒里,易非像消失了,毫无反应。
潘泽抿了抿唇,缓慢继续,“现在的情况,是她的可能性非常高。带她看过全部秘帐,还看了总账,几乎知道所有事情。……不管她到底怎么想,进到局子里,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传来易非剧烈的喘息声。
潘泽直等到易非稍稍平息,下定决心道,
“是不是派人除去……”
“不!你敢自作主张?!不许动樊云!”
座机再响。易非心里最后一丝镇定被震爆。抄起座机摔出去,牵扯着电话线,易非猛力一掼,硬生生把卡头扯断。桌子上的电脑,水杯,笔筒,乱七八糟被易非一股脑推下去。没什么好扔了。胸口被堵死一样。易非猛捶桌面,摔落在地。
四面铃声响个不停。窗外狂风大作。
在攫取心神的喧闹里,易非听到幽幽的一声叹息。樊云低哑的声音,说,我很爱你。
易非感到被困住了。
大厦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