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有了感知,樊云发现被人抱在怀里。
猛地抽气。睁开眼,樊云拖着铁链揉了一下眼睛。天花板的吊灯像浮在虚焦镜头里,一片模糊。天花板下,戴着金表的手覆在自己完全□□的身体上。顾犀贴得很紧,衣装上枝枝节节的凸起硌着樊云。像赤身裸体躺在嶙峋的怪石丛里。
另一条胳膊依然压在樊云身下。樊云受伤的左肩贴着顾犀,随着她的动作,牵动左肩的伤处,顾犀感到她的肌肉微微颤动。
毒蛇环伺一样黏湿阴冷的感触,樊云扭过脸,对上顾犀的一双窥探目光。血红的信子。
樊云脸上瞬间涌没的绝望让顾犀感到一丝苦楚。如果说不想伤害她,不仅她不信,顾犀自己也不信。
樊云将顾犀的手从腰间抽出,摸着压在两人之间的衬衫角,掖住半个身子。或许因为愤怒,只是稍微运力,樊云喘得很厉害。
花了很长时间调顺呼吸。顾犀等待着她的爆发。
樊云向窗外瞟。阳光像从来不曾移动过。“几点了?”
声音从肿胀的嗓子中挤出。樊云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也辨不出自己。身体都是沉的。剧烈的痛里,已经分不出多少感触。
顾犀从床底捞起手机,“五点一刻。下午。”
樊云蹙眉。
顾犀说,“星期三了。你睡了很久。”
樊云嘴唇微微翕动,计算日期。
顾犀擦去樊云被冷汗湿透的鬓角。樊云垂下视线。
“这么多天头一次感觉有点清醒。”樊云说着,露出一抹惨淡笑意。
“因为打了解毒剂。医院里,医生警告我,继续用毒品就不必再去了。”顾犀微微耸肩,“我塞了他多少钱,要他说这种话?”
顾犀脸上愤愤然。
“你破费了。”
樊云温和的语气让这一句似乎不是个反讽。
顾犀没有接口。
樊云只知道左肩骨折剧痛,不会知道顾犀给她换了钢板。顾犀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希望她回复原来的样子。
樊云覆住顾犀的手,“可能你觉得我会恨你。其实没有。没有你想的那么恨。
“我知道你派最机灵的手下看住我。怎么说耽误的也是分分钟几百万的生意,是不是?”
顾犀无奈地笑。
“做瘾君子也不算最差。”樊云幽幽道,“……实话说,我怕你叫人□□我。”
顾犀挑起眉,轻巧道,
“我怎么舍得?”
樊云的笑绽开,表情渐渐灵动起来,拉住顾犀,顾犀顺势跨坐在樊云身上。
樊云沿着顾犀手臂,渐渐向上。顾犀俯身,手肘撑在樊云脸畔。
顾犀的五官并不算精致,但眉目自有一种英气,微厚的唇瓣显出一种笃定的欲念,像生命本身。樊云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顾犀长得还算迷人。
樊云的手沿着顾犀的衣领游曳徘徊,有意无意地蹭到顾犀皮肤,忽地扯开她一个扣子。
顾犀一动不动,樊云轻佻道,“你更愿意和死人做么?”
顾犀笑,“难道你要报答我这几天的花费?”
“还有别的报答么?想用我换什么?”
语丝里酿着一股酒意。樊云像从酒池肉林的梦里拖着奇谲的死亡香气回来现实里。
或许生涩的表情,是苦艾酒茴香一样清苦的气息,让顾犀眼前所有景象都拖出炫彩的边影。这一张脸孔,哀痛明艳,顾犀被惹得发晕,身体完全出于本能地烧起来。
“谈这个不是太煞风景?”
“我们有很多时间。”
樊云的眼睛现出光亮,喘息声似乎也轻了。起先沙哑的嗓音,话说得多了,渐渐细起来。
顾犀并指勾住樊云的下巴,樊云睫毛微颤,黑亮的眼眸盈盈地望着顾犀,像置身在镜头底下,精确做出勾人的表情,容光并不因失血的脸色受损。
顾犀说,“之前看好的铺面。我得开门营业。”
又说,“你们和当官的关系更密,我要沈万鹏的案子尽快宣判。要保住他的命。”
樊云吃吃地笑起来,“不必你说易非也情愿马上结案。等到案子判了你才肯放我么?这实在不是一个合理的要求。”
顾犀抚弄樊云的发梢,“或许不合理。这样我们可以回过头来慢慢谈第一个条件。”
顾犀的手指沿着樊云发丝的轮廓游走。樊云微微曲腿,裙摆滑落,樊云□□的皮肤磨蹭在顾犀身上。
“我还在这里,说明你没有谈拢价钱。”
隔着牛仔裤的布料,依然感受到樊云的热度。与上午睡着时相比,樊云像熟透了能掐出水来。
顾犀的呼吸渐渐粗重。咬唇道,“你眼中我已经是小人。但是我得明白告诉你,你亲爱的姐姐为了赎你,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樊云的目光飘开一瞬,喉咙微微滚动。只是停了一阵,忽而弓腿顶在顾犀腿间。
一把揪住顾犀衣领,猫一样透亮的眸子贴近,“别装了。作壁上观,测试别人的感情。很爽么?
“白芍,是这个名字对吧?这个人真的很难查。在温哥华读视觉艺术。如果不是拿到街上跟拍的照片,我很难相信,你嘴上说杀人报仇,竟然私下里费这么大力气,帮她改名换姓。”
顾犀僵住。在樊云漂亮的眼睛里,她看到自己的扭曲倒影。
“我知道你可怜她,根本不应该涉入这个世界。那么你看着我,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我该呆的地方。那天晚上,你说用酒换我陪你。我还欠你一夜,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五夜……
“请你放过我。”
白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顾犀并不想知道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三年前那个人已经死了,世界上少了顾犀最爱的人,多出一个白芍。是和顾犀再无可能有任何关联的地球另一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