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琴弦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蔓尘倔强的轻抿双唇,他终是道,“我不是她!”
康晨松失笑道,“朕自然知道,你比她要坚强的多。她就象那境外不染事尘的生灵,单纯的因为音律而迷恋上朕。可当她知道真象时,却因为无法接受而选择逃避。她就死在朕登基的前一日,在朕即将拥有一切时她却永远的离开了朕。所以,那时你虽然像极了她朕却不会将你们弄混。你比她,要坚强、聪明的多!”
宫人将笛子取来,笛身用白玉雕琢而成,尾部则挂了一只由黑发细细编结的同心结。
康晨松取过笛子轻笑道,“登基之后朕就再也没有碰过它,不知是否生疏了。爱妃今日要奏什么曲子?”
面对他那满是殷切笑意的眸子蔓尘不由微微避开。
抬手震开双袖,纤长的十指置于琴弦之上,堪堪拨出一个音阶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奏什么曲子。屋外有那么多耳朵听着,明日一早他与康晨松康丽情深合奏一曲的消息就会传遍宫中,传到那人耳中。让那人知道,在他与旁人洞房花烛时他赫连蔓尘也与他的皇兄在一起。
可是,此时他却一个音阶也奏不出来。
一片空洞到另人窒息白幕之后忽闻一声清丽的音起,笛声淙淙如流水,一点点溶进他的心田。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泓雁,快捎传。
一曲《凤求凰》直到上半阙完结蔓尘才下意识的近乎机械的去跟上下半阙那欢快的节奏。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清丽的笛声带着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守在屋外的人听痴了。趴在一旁熟睡的白虎也睁开琥珀色的眸子静静聆听。
第一遍,琴声空洞中带着机械。
第二遍,琴声仅是跟随着笛声,意境却依旧空洞。
第三遍、第四遍……
那笛声不厌其烦,一遍遍引导着琴声与它相合。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当奏完最一遍时,康晨松凝视蔓尘的眸眸子已满是醉人的温柔,他用低柔的声音缓缓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康晨松执起他的手将玉笛放在他掌心道,“绿儿,做我的皇后吧!”
那玉笛明明是温润握在掌心却有种烫人的热度,执在掌心仿佛在坚硬的寒冰上凿出一道道裂缝,裂纹在冰面上快速的漫延开来。麻木的窒痛从胸口,一直扩散到喉间。
蔓尘将眼眸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略显苍白的面上留下两片淡淡的阴影。
他终是缓缓摇头,“你的期望,我还做不到!”他无法乎略他话种的殷切,他能做他名义上的妃子或皇后,但他不能做他真正的妻。他只等与他约定的那一日到来,那时他会永远离开他们兄弟二人,哪怕他一个人是孤苦一生也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故人
“你的期望,我还做不到!”
少年如是说着,沉静的眸中闪动着倔强的光芒。
他是如此光彩夺目的一个人,骨子里就是满满的固执和骄傲。
康晨松几乎被他的光彩灼伤了双目,从第一眼看到他他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所吸引,进而越陷越深,深到不可自拔……
“朕会等,不论是一年,两年……或是一辈子。”康晨松拉近他在他那清澈冷冽的眸子上印上浅浅的一吻,“直到你看到朕为止!”
蔓尘只觉得鼻头微微一阵酸涩,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避开他。
“我曾与枫说过。”少年的声音静静回荡在空气中,“无心之人并非无心,而是已经将心记挂在了他人身上。已经没有心的人,如何再爱?”
蔓尘抬眸看向他,那双眸子清澈微寒,“你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放过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面对少年那清冷的眸子,那一瞬间康晨松只觉得自己毫无防备双手将其奉上的心仿佛被人毫不怜惜的狠狠践踏过一般,刺骨的疼痛从心底扩散到四肢百骸之处。
最终,康晨松无声的笑了,他小心的掩藏好自己眼眸深处闪过的疼痛淡淡笑了。
“果然不愧是风谷的后人,朕都为你做到这般田地还不能迷惑你。不错,朕之所以会纳你为妃就是为了挫败那人,若不是为了看到那人受挫的模样……”他顿了顿方才让自己笑的更为轻蔑道,“以你这般姿容朕又岂会看在眼中!”
蔓尘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像是折翼的碟羽,单薄且脆弱,“你已经赢了不是吗?”
康晨松嘲讽的一笑,似叹似诉道,“是啊,朕赢了,可是……”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失了心。
康晨松没有再说下去,转身背对着他走出屋子。
蔓尘看着他走出屋子,看着一道薄薄的门扉隔断了最后的牵扯心口却不可抑制的微微刺痛。他并非迟钝之人,可是这场原本只是康晨松与康晨枫之间的争斗早已超脱了康晨松本身的意志。超脱控制的伤口在三人之间越扯越大,只有果断的了结这个无休止的游戏才能阻止这个伤口的无限蔓延下去。他相信康晨松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只有越早抽身才是三人唯一的解脱!
白虎小楼在一旁美美的享受着自己丰盛美味的早餐,圆圆的脑袋趴在食物上抬都不抬。
蔓尘坐在梳妆镜前任芷蓉为自己打理着长发,似水的双眸因为疲倦而微阖,最近他似乎越来越容易困乏了。
芷蓉小心的观察着蔓尘的面色道,“娘娘昨晚又没有睡好吗,要不奴婢去请太医来替娘娘看看可好?”
蔓尘浅笑一声道,“傻丫头,你莫不是忘记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无需担心!”
芷蓉微微颦眉道,“娘娘总是将事埋在心里,奴婢见昨晚陛下离开的神情不太对,今早又听说陛下昨晚歇在了萧贵人处。”
蔓尘微微一顿,复又笑道,“你有没有听过集万宠于一身,就是集众怨于一身。若陛下真的只独宠我一人,那你才该为我哭上一哭!”
芷蓉疑道,“奴婢不懂,奴婢之只道这宫里的人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为了挣得皇恩而活,哪有人将恩宠往外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