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心天下 by 念柳【完结】(17)
2019-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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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卓药师对弟弟太苛责了,昭仁倒觉得十三为人慷慨豁达,只是年纪小好动了些,会闯些祸事。只是谁没有那时候,卓药师在十几岁的年纪,怕也是如此吧。”
回身盯住那笑靥如花之人,卓蝉蹙眉,心内转过自己少年时那些风流孽债,只怪自己少年气盛,男女不忌,如今想来真真无奈,不过因为戴了人皮面具因此脸上毫无变化,停了片刻道:“我俩不同。”便再无后话。
“想来卓药师少年老成,龙生九子,十三只是现下如此,也不要太苛责了。想来小驰小时候,也顽皮的紧,现下也好了。”昭仁太子可不知卓蝉那句“我俩不同”不是说一个闯祸一个安分,而是闯祸性质不同。
还想再劝几句,这时只听宫人进入禀报道,信宁君府的卓蜂卓护卫在殿外求见,说是从京外赶回来,信宁君有要事传达。
目送全副铠甲的卓蜂上殿行礼,坐在主位的昭仁太子和侍立的卓蝉本都在想这跳脱小人的糊涂事,却只见平时那双盈盈笑眼此时一派严肃,卓蜂将书信呈给宫人后低头凛然禀道“传信宁殿下口信,晋国都城盛阳发生政变,赵襄王后被杀,新君李慕绵继位大统……具体请见信宁殿下书信。”
想到刚刚还劝慰李慕维回去宽慰母后,如今政变突起,魏骕一时愣在当场。
正所谓世事变幻,人念不及。
☆、第 49 章 惊天巨变
出得东宫,李慕维随着引行宫人往魏宫外而去。
一路而来,李慕维心中一直琢磨昭仁太子刚刚对自己的一席话,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胸中仿佛有些东西要喷薄而出,却又不知道如何宣泄。
尤其想到顾魏二人,一个是自己挚爱,一个是自己好兄弟,都是割舍不下的人,可是二人身上又都有说不明之心意。
顾云礼的抱负远大,李慕维明白。不过……那钉在树上的木棉花,腰上的诡异纹身等等,究竟是什么含义,还是只是自己多想。
虽然李慕维知道这些和魏骕所言毫无关系,可以前从不去想的事儿如今便如蛊虫入脑,怎样也挥之不去,
而魏驰,这如兄长一般的存在,虽然开始有些不快,但李慕维清楚的知道,他所作之事无不是为自己着想:从落星馆解围到质子府庇护,从高府解救到在众人面前上演的娈宠戏码;因为高枫之恨、玉蝶的死,加上晋国诸事,自己很长时间陷入抑郁,也是魏驰默默陪伴相劝。但是这些难道不是兄弟间应该的相互扶持吗?
李慕维从前不愿去想的事情如今纷至沓来。
路过长平门时,脑中混乱的李慕维一抬头,好巧不巧,正与进宫的广和君魏骊、高枫和邢旭阳一众碰个正着。
本来就心中郁闷,见到这些煞星李慕维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如今打个照面,不寒暄是不行了,只能强打精神,笑脸相迎。
总体说来,这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没什么大变化——魏骊倨傲、高枫阴戾,至于邢旭阳,仍旧是色胚的下流。
浑身恶寒还要强颜欢笑,李慕维长揖做礼。
仿佛没有看到晋国的修成君一般,魏骊兀自由李慕维身边走过,鼻中冷哼,似乎那日让他当众被魏驰训斥的仇还没忘记,才故意作态;高枫只是对李慕维简单一点头,算是看到这人,却也没有回礼;至于走在最末的人,李慕维对他的口哨轻薄忽略不计。
心中侥幸这三个煞星今日没找自己麻烦,却不料刚刚走出十几步远的魏骊突然停下回身,笑容诡谲的突然道:“修成君,本殿下当日落星馆见你,本以为你也有些骨气……不料这么快就爬上我二哥的床,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呢,知道晋国大变在即。”
说完这句轻蔑之极的话后,魏骊转身,仿佛多看李慕维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一般,与身边几人一径去了。
听着广和君嘲弄侮辱的言语,李慕维自嘲的耸肩,便随着宫人出得长平门,乘车回质子府去了。
回程途中车子摇摇晃晃,因为一直在集市穿梭,行的并不快。
李慕维本来就心绪烦乱,听着外面酒肆茶座、小贩商贾吆喝招揽声此起彼伏,更增烦闷,下车回府后就看过李萧,就回屋闭门,连晚饭也没用。
翻来覆去的一夜无眠,窗外蒙蒙亮了李慕维才将将睡着。这一觉直睡到过了正午,李慕维才醒,此时便只觉头昏脑胀,精神不济的很。
明轩小心翼翼的在门外侯着,一有动静就问主子起身没有,是否需要伺候梳洗。
其实李慕维是真真只想着自己静静,把昨天昭仁太子和他说的话理出些头绪来,但是想到昨日自己就莫名其妙发闷,今日再不出去,怕又引来卫雅铎他们一众人担心,以为自己又和前阵子一样,便强打起精神,叫了明轩进来伺候。
简单梳洗完毕,出去外厅堂用饭,意外的卫雅铎居然也在。见得自己出来,那一贯懒散不羁的安平君居然“嚯”的站起身来,紧盯着自己。
实际上,李慕维从刚刚开始就觉得今日众人看自己、服侍自己时候全都战战兢兢,说话也闪闪烁烁,尤其明轩,更似在哪里受了委屈,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今卫雅铎也一脸僵硬,真真奇怪。
与卫雅铎寒暄后,请他一起坐定用饭。李慕维亲自盛了一碗银耳雪梨汤递给正襟危坐的安平君,让对方降暑。
“明轩,你小子,看你这一副受气包模样,是不是谁家府邸的小厮又欺负你是质子府的?有话就说,本殿下给你做主!”本来自己心情就有些烦闷,见这几人如此奇怪,李慕维只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别想烦心事。
“没……没有……有信宁殿下照应,哪里再有欺负明轩的,巴结都来不及呢……啊,啊,小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这嘴就是该打。”李慕维知道自从和魏驰做戏后,很多魏国公侯都以为自己确实和那权倾朝野的信宁君有染,虽然表面上不说,肚子里怕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小倌之流,主动爬上魏驰的床,甘为禁脔。
魏骊昨日,不就当众嘲弄了自己一番。
当时那么做也是万不得已,不过因此救了萧年和玉蝶的孩子,李慕维觉得也是十分值得的。
清者自清,天下流言那许多,自己哪里管的完。退一万步说,昭仁太子受的谣言远过自己,不也过耳便罢……倒是自己昨日拿这话伤他,真真不该!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昨天事儿,李慕维烦躁的用勺子拨弄碗中的雪梨,把好好的一碗汤搅的浑浊不已,续问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无心。我看你一直有话要对我说似的,才问问你,无事便罢了。”
“小……小的,确有事儿,想问问主子……恩”越过李慕维又看了看卫雅铎,为难的咽了口唾沫,嚅嗫良久后,明轩声音竟然带着些哽咽,道“小的……小的最近……恩……有些思乡心切,不知主子……昨日去东宫面见太子,可……可听的什么晋国消息?”问完之后,明轩低头轻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再抬头时眼眶已经微红,却又略显惶急的盯住自己。
而李慕维感觉身后射来的那道目光,似乎也是紧盯着自己不放。
“没什么新消息,陛下还在那梁冽手中,没有音讯。”
“便……便只这些?”终于身后人忍不住开口发问,听到这消息的口吻却反常的如遇大赦一般。
“卫大哥、明轩,你们今日说话有些奇奇怪怪的……是有什么事儿?”
“哪有哪有……我是好奇太子传你入宫有什么消息。明轩昨日传话来给我说你回来后就十分反常,不吃不喝的,我想你前阵子为了那事儿就很抑郁。我们是担心你,既然没事那最好了,哈哈哈。喝汤喝汤。”卫雅铎嘴里打着哈哈,赶紧举起自己那碗动都没动的汤水,一股脑的灌下去。
“安平君,你能骗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修成君一世吧?”突然自大门口传来的清冷声音,惊得正喝着汤的卫雅铎一口气没顺,继而开始剧烈咳嗽。
不过还没等着众人来照拂痛苦不堪的卫雅铎,一个白色人影瞬间自门口飞纵而来,手中玉笛利落,点了他几处穴道,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只听卫雅铎一声闷哼,又咳了几声,便止住了。
又帮卫雅铎顺了顺气,李慕维抬头看向刚刚那出手利落之人,只见他手持玉笛翩然而立,容貌清绝俊雅,从所未见。虽然表情淡然,仍旧难掩倜傥风流之姿,如凤来仪,如玉端方。
只见那翩然如仙之人烟色的双眸流转,神情虽淡,但整个人却焕发出一众让你不可忽视的气息,昭示他的存在。
见到这对少有的烟色瞳仁和这遗世独立的风姿,李慕维突然想到,这人便是昨日在东宫中解了自己和太子尴尬的医师。
昨日这医师悄然而来,话语稀少,然而气势不凡,与那平板僵硬的面孔确实极为不配,如今看来,这张清雅俊朗的脸才是他的本来面目,想来可能是因为太惹眼,才会在宫里易容行事。
不过这些并不是李慕维现在关心的问题。
刚刚这太子医师说卫雅铎有事瞒着自己,而看他们今日反应也确然有事,便对眼前人道:“慕维多谢阁下昨日替我解围。刚刚阁下说安平君有事瞒着我,不知可否见告一二?”
“此事在下也是昨日才知,想来安平君等也是不甚了解,只听了风声便来阻着……不过魏兄已派使者前来告知修成殿下,在下只是陪着弟弟,恐他情绪激动,失了礼节。”
听着这白衣青年叫魏驰为魏兄,想来二者关系非同一般。顺着他玉笛方向看去,花园中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应该在城外、和信宁君一起迎接凯旋大军的卓蜂。
见到十三,又听刚刚言语,李慕维脑中已经知道这谪仙般人物是谁。
“多谢毒蝉费心。”
走过卓蝉身边,挥手止住欲言又止的卫雅铎阻拦,李慕维缓步走向院中表情肃然、全无笑意的十三。
想到魏骊昨日的话,直觉告诉李慕维,有些盘旋他心内已久的事,今日便可见分晓。
哪怕这代价,是将自己的心撕开……血淋淋的。
伸手接过十三低头递过来的东西,展开魏驰的书信,李慕维只觉白绢之上墨迹突地显得狰狞无比。
如今正值夏日,他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随着那墨色纵横而渐渐冰冷:
“征西将军韩越行兵至盛阳郊外时围城兵变”
“太尉韩广等被控制,虎符左劈已被韩越所夺”
“光禄卿刘民泽持太后虎符,控制了城内守军,执金吾王坤不从符节被杀”
“孝诚君携光禄卿和羽林大军攻占崇明宫”
“丞相杜平原等拥立,孝诚君李慕绵宣布承继大位”
……闭了闭眼,李慕维艰难的睁开,眼睛酸涩的看向最末几行文字:
“赵襄王后饮鸩酒自尽身亡”
……
“长安君李慕绚现下落不明”
……
作者有话要说:渣云,别以为黑名单里没你你就没事儿,黑名单第三句赤果果的暴露你至此《维心》将要进入第四部分讲述~会是怎样发展呢,敬请期待喜欢别忘记评论收藏喵
☆、第 50 章 情殇言誓
作者有话要说:哎~~渣云
当魏驰星夜赶回上京,踏入晋质子府的大门时,已是将近子时。看到自己,这满院的人都仿佛看到救星一样赶紧围拢上来。
只见自卫雅铎向下众人,无不是眉头紧锁、一脸忧色,尤其卫雅铎和十三,更是眼圈乌青,看来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二人不休息,那自然说明,魏驰最担心的人,也一直不眠不休。
“主……主上,你可回来了……修成君……他……他”十三看到自己,声音又禁不住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说不连贯。
“殿下,卓护卫情绪激动,还是让雅铎说吧。那日小维……得知晋国消息后,一时急火攻心,内息紊乱,幸好卓七少在,才没出大事儿。我们当下就劝他休息,他也没反应,后来也听话躺下了。第二日清晨我们去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跃上屋顶,就那么呆呆坐着,坐到后半夜,然后就回屋对着古琴发呆;第二天清晨再去屋顶坐着,不吃不喝,我们怎么劝也没用……”
抬头盯着那月色下寂寥落寞的身影,魏驰皱眉问道:“他这样几天了?”
“快三天了……他本来就内息紊乱而吐血……现在又这样……殿下,小维在魏国与你关系最好,他也最听你的话,我和卓护卫已经没办法了……”
“囚牛,你现去东宫,请毒蝉来下,如果太子睡了便不用告他,我自然会向他禀报……去吧。”魏驰边下令,便将外袍、佩剑等物交给身边的鸣鹿——看他一身信宁君正式朝服,脸有风霜之色,应是犒军后连夜奔回上京,连衣服都没有换。
沉声吩咐卫雅铎等人先去休息,只贪狼和鸣鹿留守便可,魏驰走到质子府主屋廊下,一个纵身跃上房顶,缓步走近那抬头盯着夜空的李慕维。
静静的坐下,魏驰转头,墨色眼眸扫过身边神情木然的人,只觉心内瞬间充满酸楚和心痛。
李慕维如今只著内衫、光脚坐在瓦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昏黄的残月,目光空洞,浑浑噩噩,唇边隐隐的还沾着血污,应是自吐血后也不知觉。如果不是间或转动下手里的玉柄折扇,甚至恍惚让人以为他已经离魂躯体。
魏驰也是通得医理,明白虽然现在正值夏季,但后半夜也有些露寒之气,最是伤身,便温言道“小维……你身体不好……听大哥话,跟……”
还没等自己那后半句“跟大哥下去休息”说完,刚刚一直呆愣的李慕维把玩折扇的手突然停下,仍盯着虚空,沙哑而平板的道:“魏大哥,可有什么绚儿的消息吗。”虽然是个问句,但那口气却毫无起伏。
“长安君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果有消息,大哥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哦。”平板的单音。
“小维,大哥明白你……”
“母后死后,尸身有人收殓吗。”仿佛没有听到魏驰的话语,李慕维只是干涩的问着自己的问题。
“李慕绵和赵太后恩怨纠葛你应也知晓……焚尸散魂,殓入妃陵。”
“恩。这是劫报,母后那样对他,怨不得二哥……怨不得他……怨不得……”
看不得李慕维幽幽的重复那“怨不得”,魏驰猛的抓住他单薄的双肩,将对方身体转过面对自己,打断他道:“小维,你既然连谋逆篡位的李慕绵都能谅解,还有什么看不开!你这样失魂落魄,不顾自己……你……”
还没等魏驰说完,自转身后就低头的李慕维突然抬起头来,冷冷道“魏大哥,小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务必如实作答!”顿了顿,握紧手中折扇,李慕维道“我想知道,顾云礼在这次谋逆宫变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我让十三带回来的函件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魏大哥以为小维是三岁的孩子吗?信函中没有顾云礼的名字……哈哈哈哈,是,没有他的名字。但是大哥再神机妙算、消息灵通也不知道,太后所持虎符右劈,只怕连晋王陛下都不一定清楚在哪里,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无意撞见。而我之后,也只告诉了顾行丞……顾云礼……这个我李慕维最爱的人……只有他……还知道!”
李慕维说这番话时神色冰冷,语气森然,但在说到“顾云礼”时,那自双目中滑下的清泪却无声昭示他此刻的心碎与悲恸。
实在是没有料到顾云礼和李慕维之间还有这段插曲,魏驰抿紧嘴唇,寒潭深目因那两行清泪而泛起涟漪,却没有答话。
“我了解他,以他的才智既然参与到二哥的阴谋里,便不可能只献出虎符如此简单……大哥,难道你……也想和他一样……骗我……瞒我……利用我?”说到这句话,泪水已经不受控制的滚下脸颊,恐惧和伤痛浸染李慕维的魂灵,让他的身体禁不住开始颤抖,脸色青白的吓人。
“不……不……我怎么会骗你、更不会利用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那身体抖的仿佛萧索秋叶般的人,魏驰紧紧拥着,仿佛护着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一般。
停了好一会,待到那身体的颤抖稍微减缓,魏驰安抚已经因为激动而站起来的李慕维坐下,扶住他双肩盯住那双满是忧伤的眼睛,郑重道“小维,魏大哥不会骗你瞒你,但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并不知道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如果这里有,大哥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度过、一起分担……”
听着魏驰的讲述,什么李慕绵和顾云礼、韩越、刘则等应该早就相识;什么传言李慕绵便可能是“畏”的幕后之人;什么李慕绵极有可能就是外号“碧血木棉”的畏主;什么鲁蔡等姻邦因为顾云礼出使威慑而中立,不肯派兵镇压;什么政变时韩越罔顾父恩囚禁韩广夺得虎符……等等,等等。
对于那些血腥的宫廷权斗,李慕维感觉自己似乎置若罔闻,脑中空洞的仿佛黑色旋涡,只有一朵精巧的红花盘旋不去,那碧绿的一瓣与另外的花瓣交相辉映,显得美丽异常。
如今想来,这朵花第一次清楚的见到是在崇明宫、被那人钉在宫墙边的树上;平日便是纹绘在那人的后腰侧,自己每次和那人欢好都会见到——现下才知,这花……叫做“碧血木棉”。
红色的木棉,沾染碧血,怕是妖艳的诡异而危险。
李慕维突然觉得这花怎么会是木棉,明明就该是一株黑色的罂粟,让人上瘾、让人中毒、让人痛苦——而他,还有个名字,叫做顾云礼!
原来自己最相信的人,期许一生的挚爱,心心念念甘愿放弃所有的爱人,从开始便是在骗自己、谋划自己、利用自己!
浸染权力,自己从来就不是顾云礼生命的中心。
可笑自己还以为,我以卿为全部、卿当以我为知音。
什么逍遥山水、泛舟五湖……哈哈……都是屁话,都是屁话!
知音……从来便是二音,如何知音!
原来你轻言别离,只为了给权力的争夺铺平道路、扫清障碍。
“维儿,刚刚吕大人告知我,因为边境诸国的异象,我要出使鲁蔡等国,巩固这剩下几国的心意。因为这次任务艰巨,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快则两个月,慢则一年……或者更久……如若战事爆发,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便是那缱绻而眷恋的清雅嗓音,自己忘不了、着了魔!
而对方只把自己用如棋子、弃如敝履。
“小维!你做什么!放开!”
魏驰盯着眼前突然立起身,势若癫狂、流泪而笑的李慕维,那不自觉用力捏断的一片扇骨,狠狠戳入掌心。
眼前人仿佛不知觉一般,还在用力想捏断第二根。
鲜血涌出,瞬间染红素绢扇面,溅在“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耳鬓厮磨上,殷红了过往。
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轻轻滴在乌色瓦片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而后没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去。
劈手夺下那在自残身体之人手里的扇子,这曾经被李慕维视如珍宝的东西,现在浸染血色,残片美玉清雅的碧色和扎眼温热的红混在一起,凄迷而悲绝。
狠狠把那满手鲜血、泪流满面的人揉进怀里,魏驰只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怀中人的战抖而痛着,那哀伤的低泣,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一刻不停的揉搓魏驰那颗本来刚硬的心,让他显出褶皱,现出柔软。
“小维……小维……”轻轻的呢喃,向来波澜不惊的黑瞳如今满是柔情和忧伤,似是在诉说道不明的情愫和珍视。
感受到怀抱的温暖与宽厚,李慕维突然像一个找到家的孩子般大声痛哭起来,嘶鸣声如受伤的小兽般凄厉,仿佛这样才能吐尽满腹的悲伤和怨恨。
静静拥着怀中悲痛欲绝的人,魏驰突然有一种要永远把握住这个人的醒觉。
从前因为顾云礼的存在,他有意无意的去规避这种东西,想要维系兄弟的情谊。
因他的欢喜而欢喜、因他的忧愁而忧愁,倾尽所有便只为他一笑……魏驰从前不知道这样的人在哪里,但是如今、在此时此刻,他突然明白,那日做戏时的悸动、甚至更早,对李慕维的情意就生根发芽,如今正蔓延在自己心中。
顾云礼,从来只是个借口。
自己不知从何时产生的关注、关心,已经超越了自以为的兄弟之情,如今李慕维为了家国爱恨,痛不欲生,魏驰只觉得恨不得倾尽所有换他能重获笑容。
爱上一个人,也许自己就是个昏君。
魏驰知道,但是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放不开这怀中悲戚到半昏厥的人了。
禁不住低头,吻了浑身颤抖、泪眼婆娑的李慕维,只是浅浅的,一触即罢,更似是一种庄重的仪式。
“小维,从今以后,将由我魏驰保护你,不再让你流泪,让你忘了悲伤……永不相负!”打横抱起李慕维,深沉的话语在这时说来似乎不是时候,但魏驰已经控制不住。
夜阑如斯,魏驰吻去李慕维眼角的残泪,那为别的男人而悲痛的晶莹,映出此刻魏驰决绝的肃容。
是的!
何须言爱……
那人许给你的爱,如今成了伤你的凶刀!
我魏驰对你李慕维
只有
永不相负!
☆、第 51 章 太子与蝉
抱着已经因倦极而昏厥过去的李慕维,魏驰轻轻跃下屋顶。把李慕维放在床榻上,魏驰坐到床尾,给已经从宫里赶来的卓蝉让出一点地方。
清逸的面庞转向自己,淡色如云中烟雨的双眸似在探察对方脸上的情感和心意。
魏驰冲蹙眉的卓蝉笑笑,挥摆衣袖道:“毒蝉还是先诊病为先,有话等下再说。”
敢这么戏谑而亲昵的叫自己外号且毫无敬意的人,怕也只有魏驰了。唇边挂着无奈,卓蝉低头开始专心为李慕维诊脉。
实际上李慕维前几日吐血时自己就已经为他看过,当时他情绪激动导致内息紊乱奔腾,幸好自己运内力替他疏导,才不致伤及内质。
可惜这人不知爱惜自己,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加上悲伤过度,被强制压下的内息如今诡异的忽强忽弱,极难料理,如果仍旧如前几日那样强自压制,恐非良策。
“魏兄,我已将他天灵、缺盆等大穴封闭,因此他内息在最近一月会停滞。虽然武功算是暂失,但也免了他再气血逆行的危机。服药后望修成君静养几日,情绪尽量平和。”对李慕维施针后,卓蝉写下方子,递给魏驰,声音仍是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看了看药方,递给侍立在旁的贪狼准备,魏驰起身摸了摸李慕维的额头,在夏日也觉触手冰冷,而后替他盖好被子,又回床尾,似乎准备一直陪着李慕维的样子。
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人和他身边一脸温柔的魏驰,卓蝉突然想到自己来时,整夜咳喘不止、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才有点睡意的昭仁太子撑着那残破的身子对自己道:“卓药师,修成君遭此大变,你就让小驰陪着他吧。明日朝会,我会替他去的。”
心冷如卓蝉,当时亦想冲口大吼:“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得他们。”
但是望着那温润而笑的绝世面容,卓蝉却只默然点头,拿着针盒等物随着囚牛出宫而去,心内竟首次没来由的有种感怀的酸楚。
“太子殿下让我来时带话,言明日朝会他会替你去。”
“恩,我知道了。”魏驰没有抬头,简简单单的一声答应。
一时无话,只有李慕维不安的呼吸和梦中的抽泣。
“你如此急匆匆从京外赶回,舍下军国大事不理,却直接来了晋质子府……那群老家伙怕不好相与。太子最近身体也有些委顿,恐怕也难以支撑太久。”卓蝉今日不知怎地,突然有点为魏骕不平,而按得平常,他应是早回身而去。
其实太子对信宁君的心意,聪明如卓蝉,早就在多年的相处中知悉——怕是当局者,也没有自己这般透彻。
实际卓蝉对魏骕那风华绝代的面容,虽然惊艳,初见时却是好感缺缺——红颜祸水,怕就是此等模样,哪怕他是个男人。
那美丽如斯的人对着自己的冷面冷言,还能和煦的微笑,倒也十分不易;不过卓蝉即便对他没有开始的芥蒂,却也淡然,只是冷眼旁观,遗世独立。
相处下来,自己尽医者的责任为多,要拼尽心力,卓蝉对魏骕还没有到如此的情谊。
人人都道昭仁太子倾国冷艳,阅人无数的卓蝉却知,那个人心中有一团火,不过烧来烧去,最后只是焚身玉殒的命数。多年来看着魏家二人相伴相携,虽知一个有意一个无情,卓蝉有时候想,他二人但便如此一生,也是好的。
再者昭仁太子的一生,本也屈指可数。
这一场痴缠无果的戏,卓蝉看了多年,心内也早就为其构好了结局。
谁知一个叫李慕维的晋国人,却无端闯入这戏码,搅乱了一汪池水。
其实最令他惊愕倒不是魏驰对李慕维的另眼相看,反而是他的病人昭仁太子,那本该悲伤幽愤的魏骕,明白自己命非寿相,竟然痴情到主动开口,求恳这情中宿敌留下来,伴着自己的挚爱一生。
“昭仁在此最后僭越,殿下是否可以长久的留在上京,伴君左右。”那天在殿后,卓蝉听到魏骕少有的绝然。
卓蝉理解不了,宵想中,如是他爱上谁,便是粉身碎骨、玉石俱焚,也不会把所爱拱手相让——情牵别恋,他就巧取豪夺,死缠烂打;负心薄幸,他就杀之后快,玉石俱焚;死于非命,他就血洗仇家,殉情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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