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心天下 by 念柳【完结】(8)

2019-03-27  作者|标签:


  虽然所谓出嫁从夫,晋国和莒国更是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如果有人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也不是不可为的。深知这其中利害,李慕络点头对仍旧颔首而立的李慕绵赞赏道“孝诚君言之有理,确然会被梁国钻了这空子,说我们与那莒国勾结,怂恿莒王对新任梁王不敬,甚至可以给我们扣上暗中教唆梁国属国莒反叛的罪名!”
  “陛下分析的正是。”
  “大哥,幸好二哥机智,料到梁国这反咬一口的阴谋,让我晋国无回旋余地,为表清白只能牺牲那十座城池……”李慕维和李慕绚听到二人分析,也连连称是。
  “孝诚君确然很有机智远见,恩……以后便常来寡人处,商谈些琐碎事宜……这是寡人自己的决定,与太后无关。为防止她老人家病中多思,孝诚君,你以后从边门悄悄前来便可,无需宫人通报。”李慕络故意绕开赵太后起用李慕绵,说是说些琐碎事宜,实际上就是让他作为晋王掌书侍中,参与国事。
  李慕绵在听到李慕络的话后,上挑的凤眼中露出疑惑的光,神情复杂的望着那王座上笑着为自己体贴安排的人,停了一会儿后躬身回到“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日后,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晋国的凤临阁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只见忙碌的宫人穿梭其中,安排着今天关于宴请梁国使者的一切事宜,从陈设到宴席,从歌舞到演乐,莫不准备齐全,只待主人的入席,这一场富丽繁华的夜宴才算揭开了它外表欢歌笑语实则暗藏玄机的面纱。
  随着宫人一声宣喝,晋国众王宫贵族和梁国的使者一行都站起身来,迎接今天这夜宴的主人,晋国国君李慕络的到来。
  不同于前日迎接的郑重礼服,今晚的李慕络着的是刺绣繁复华美的宴请服饰,那红黑双色的完美搭配,使晋王在保持威仪之外,还透出一股稍显奢靡繁盛的气息,更加符合今次夜宴的宏大与富丽。
  在一段歌舞助兴后,梁国使者聂修远举杯,向着台上微笑独坐的李慕络道“陛下的夜宴真是盛大之极,修远虽然也曾出使其他国家,都不如陛下的气魄,想来天下只有我梁王的宴请,能与晋国相提并论了。”虽然不敢轻视李慕络,但聂修远还是不喜以微臣自称,前日是自己一时情急,竟落了下风。
  “聂大人过奖了,寡人宫中平时饮宴其实也平常,像今日这种少见的很,哪里有梁国的富丽堂皇。”言下之意颇有数落梁冽平日骄奢淫逸,却又表现了晋国对梁的尊重,才做这大型夜宴。
  开口就没讨到好处的聂修远喝下手中的酒,并没有因此慌乱,而是望着李慕络身侧的空位道“听闻陛下自多年前王后去世,便再没有迎娶,便是嫔妃都是一个也没有,想是与王后伉俪情深所致吧?”
  “寡人确然是十分思念亡妻的,可怜天妒我二人,大婚后几年便阴阳两隔,寡人确然是心有戚戚,难以忘怀……”说着举起几上酒杯,一饮而尽,转头对着看向自己的聂修远轻描淡写的扯开话题道“不说寡人的事了。不过听说贵国梁王陛下现今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也没有听说他迎娶王后,不知何故?”
  “我梁王陛下人品风流,相貌非凡,向来有我梁国第一美男子之称,再加上陛下精于骑射,勇武异常,真真是人中龙凤。都城洪都,真是数不尽的大家闺秀、贵胄千金等着我大王一倾芳泽,只可惜现在陛下也没选出一个真正自己所爱的人封为王后,几乎成了我梁国坊间闺中一大谜团。”
  “想来梁王陛下是至情至性之人,只希望与真正所爱共结连理,不从那王室俗套了。”
  “说到至情至性,还是晋王陛下深情感动天地。不过修远也听说,那令陛下念念不忘的王后,却是我梁国属下叛逆莒国国君的亲外孙女,而那莒国以前向来是安分的很,不知怎的我新君继位,这莒国就突然出言不逊,还密谋反叛……修远不才,想斗胆听听陛下的分析,不知可否?”
  作者有话要说:梁国的人们都是自恋狂呀有木有~~
  ☆、第 23 章 白衣圣师
  聂修远句句紧逼,果然如李慕绵所料把问题绕到已故王后身世上去了。如果这难题猝然抛来,李慕络关心则乱,可能就被聂修远找到空子,使晋国处于不利。
  虽然是要驳斥梁国别有用意的暗示和威胁,但李慕络想到自己的发妻,面上的思念忧伤之情还是并非作伪,有些愠怒且黯然道“寡人发妻景宁公主,确然是莒国三公主之女。但公主嫁于鲁国,便不再算那莒国子民,况且景宁本就是鲁国公主,嫁于我晋国便更与莒国毫无瓜葛,聂大人真真混淆视听。今日本来是寡人宴请梁国众人的大喜日子,聂大人张口闭口提及寡人之亡妻,诋毁我晋国,不知所谓何意?”虽然李慕络没有拂袖大怒,但对向来温文的他来说脸色已十分难看。
  一时之间,场上气氛尴尬至极,在座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谁也不敢贸然出来打破这僵局。只有那早先出言提醒的人唇边带着一抹微不可闻的笑,左手暗暗把玩着一朵金质琉璃木棉花,那五裂的红色花瓣中,一片却被萃为碧色,使这精美的玩物显出一种道不清的诡异和戾气。
  对峙中,凤临阁顶悬挂的巨型红烛发出刺刺的灯花爆裂声,仿佛是为这暗流涌动的夜宴增加一点催化的东西,将马上就要剑戟相向的双方神经绷到了最紧。
  就在李慕络以为对方就要有所行动的时候,只见一直坐在聂修远侧位,全身裹在一袭月白色大氅中,头面也被同色亚麻巾所罩住的人,举起双手附在自己额上,接着深深低下头来,对着自己做了一个礼节性的动作。
  看到这装扮特异的人对李慕络做了这个动作,聂修远等人都震动不已,一愣之下纷纷跟从。晋国众人见梁国一行如此,都赶紧转头看向上首而坐的李慕络,想知他如何答复。
  只见李慕络渐渐松开紧握酒盏的手,用克制而平板的语调答道“既然老圣师带头道歉,此事便两厢作罢,不过寡人希望梁国今后不要再拿此事大做文章,诋毁寡人亡妻清誉!”
  一旁满头大汗的众宫人见自家大王松口,赶紧呼唤重整宴席,优伶献艺、丝竹歌舞又再次回荡在凤临阁中。
  其实之所以李慕络在那白衣客行礼后便做罢,是因为天下众人皆知,梁国素来虔信神明,而最现实的神灵化身便是历任梁国国君。自国君以下,宗族的德高长老或者国内大德大贤成为身披不同服饰的圣师,颜色越浅越净,则德行威望越高。不过这些人地位虽高,却都是虚衔,常常会随时节出访作为国家的象征,在朝不会直接参与国政事务;而且做到那高位,也大多是耄耋之年了。
  李慕络在前日盛阳西门与聂修远博弈时,便见到他身旁的这白衣圣师。从被寒风吹起的覆面罩巾下看去,是个青白脸色的老者,看他服色纹饰,地位已然不低;而他刚刚所行之礼,也是梁国在祭祀中很大的致歉礼仪,因为并不想真的把事情闹大的李慕络见机便收,想来圣师亲自致歉,已经是很大的礼遇。
  接下来的夜宴,梁国的聂修远便没有什么明显的嚣张言语,仿佛因为刚刚的对亡者不敬,倒有些愧疚似的,不停向王座上的李慕络敬酒道歉;不过那言语间不自禁流露的对梁冽英姿和胆识的称颂,还是一样的率直无忌,倒也并非全然吹捧——毕竟武成太子少年时候的才华魄力就已经震动诸国,也算实至名归。
  终于,一场可能危机四伏的夜宴在丝竹喧闹中落下帷幕,已是亥时。
  随着一众酒气醺然的大臣出得凤临阁,李慕维只觉空气都突然清新了很多,不过因为刚刚那晋梁夜宴的暗流汹涌再加上后来的酒宴繁华,使得最近过惯安逸随性日子的修成君觉得紧张异常。
  现在李慕维最想做的,就是能和顾云礼去那林中草庐,看着漫天繁星、窝在暖和的怀抱中舒服的睡一觉。现在时间太晚,出宫怕是不可能了,而且最近顾云礼必定还要忙于梁国事宜,没有更多时间陪伴自己读书演武。
  站在高阶上四处寻觅顾云礼的身影,那抹潇洒俊逸没找到,倒在人群中一眼瞥见了韩越。因为身材相对于普通人都高,又全副铠甲,韩越在众大臣中是很显眼的。而他拉着说话的人,果然不出所料,是自己的二哥——孝诚君李慕绵。
  其实李慕维真正和韩越认识也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因为顾云礼说要把他最好的朋友介绍给自己,气气这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虽然心中腹诽这伪君子还能有朋友,而且你找到心中所爱,还是个同性,和气朋友有什么关系?虽然现在王孙子弟豢养娈童之风很盛,许多国君与宠爱的臣子间也多存在**不明,但毕竟作为爱人白头偕老的少之又少。
  不过当李慕维见到这位高大俊朗的朋友时,心中疑虑瞬间解开——看那韩越对自己的二哥真是爱之颇深,可惜后者似乎不怎么领情,毕竟高傲的孔雀不会轻易对别人低头,更何况展开自己璀璨的羽翼取悦旁人。
  其实与韩越接触下来,李慕维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豪放却绝不粗鄙,恰恰相反是显出一种豁达爽利的风姿,粗中有细,刚中有柔,最难得是对李慕绵一往情深——不过自己可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口风中鼓励韩越要追求心中所爱。不过当顾云礼听到这类对话时,多是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各安天命。
  今夜李慕绵的心情似乎很好,连带着对韩越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凤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光彩,而这时的孝诚君,恰恰是最耀眼夺目的。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李慕维仿佛能从那高大身躯穿着的坚硬铠甲下,看到韩越仿佛猎犬一般激动摇摆的尾巴。
  微笑着继续调转目光,李慕维终于在一丛朱紫华服中找到了顾云礼,那人正被几位大人围住谈笑风生,不时作揖回礼。这次的梁国遣使事宜,顾云礼出功不少,虽然目前还没全然结束,但从鸿胪馆的职责看,做的还是可圈可点的。
  似乎察觉到了爱人的目光,顾云礼从人群里微微抬起头,对上了李慕维望来的眼眸。看到对方让自己过来的手势,顾云礼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努嘴示意走不开,便又淹没在众大人的拍肩夸奖中了。
  哎,看来今次都有约了!至于向来不喜约束的长安君,在夜宴后半段就悄悄和自己打了招呼开溜,说是要去探望下还在病中的母后。
  赵太后的病是旧疾,只得慢慢将养。长安君怕是看完了赵太后又不知去哪里快活,早忘了回来。说到母后,李慕维想来也有四五天没有去看望了,如今自己没事,便去芳华殿看看赵太后吧。
  对身后侍立的直打瞌睡的明轩吩咐自己去觐见太后,便不用跟着了,李慕维脚步轻快转入凤临阁后的曲径长廊,往芳华殿方向走去。
  因为凤临阁自来是用作饮宴歌舞等的宫室,建造相对其他宫殿更加曼妙多变,更因为名曰“凤临”,因此在后面栽植了许多梧桐,取《诗经》中“凤凰呜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的意境。
  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季,梧桐落尽,但独自走在这林间小径,也别有一番风韵,倒恍惚是走在那城外草庐外的密林。
  正在优哉游哉、闲庭信步的李慕维正在脑中绮想自己和顾云礼的逍遥生活,冷不防突然被从林侧冲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踉跄不稳。
  堪堪稳住了身形,李慕维只觉酒气熏染,想来那人定是刚刚夜宴上的哪家王孙公子,喝的多了迷失道路,走到这梧桐林中。
  不料那人见到撞了人,仿佛更加慌张了,赶紧后撤稳住身形,还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后面,仿佛是被什么恶灵凶神追赶一般。
  这一照面,李慕维惊讶的发现,刚刚和自己撞了满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哥,晋国国君李慕络!
  李慕络见是三弟修成君李慕维,似乎更加慌乱了,但是好在他向来克己惯了,马上镇定下心神,不着边际的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华服衣襟,沉声道“恩 ……原来是修成君,这么晚了怎不回明德宫休息,还在凤临阁四周闲逛?”
  奇怪的盯着那还是有些歪斜的华丽王服,红黑的色彩显得因喝酒而脸色微红的李慕络那温润如玉的脸透出某种不一样的风韵,李慕维行礼道“臣弟想去探望病中母后,因此路过这宫后梧桐林。恩……大哥深夜怎独身在此,那侍候的宫人都哪去了?……”
  “是寡人突然思念景宁公主,她从前很爱这片梧桐林,还曾问寡人是否真有凤来栖。寡人便遣退众宫人独来看看,不想有人打扰……好了,寡人明日还要召见朝臣,先回宫了。”像是怕三弟纠缠不清,李慕络赶紧寒暄便了,就匆匆向自己寝宫方向而去。
  满腹狐疑的望着走远的大哥,李慕维只觉得满心奇怪。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突然感到侧后刚刚李慕络冲出来的林中,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以及李慕络远去的方向。警觉的转过身,李慕维看到了那刚刚在夜宴上一身月白衣衫的梁国圣师。在李慕维的常识里,梁国的这些圣师大都是如刘太傅一般年纪的老人家,没想到还有如此锐利的眼神。
  想到他刚刚在宴席上首先行礼致歉,李慕维对他的好感还是有些的,便行礼道“在下晋国李慕维,刚刚在席上多谢老圣师侠义笃厚、高风亮节,解了两国的尴尬,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白衣圣师突然大笑起来,而后用那令李慕维意想不到的、充满邪气的低沉嗓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晋国的修成殿下……在洪都就听闻襄王三子李慕维侠义忠肝,率真敢为……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呀……”鹰隼般修长的眼尾上挑,**的望向李慕络远去的方向,玩味的沉吟道“和那人可不像……”
  蹙眉盯着那只露出嚣张双目的侧面,李慕维想张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般对峙而立。冬夜的寒风吹过,将那白衣圣师淡色的月白袍吹的衣抉纷飞,也风动了他覆面的罩巾——那是一张俊逸非凡、却又充满张力的年轻的脸,大概三十岁上下,自信与俾睨天下的霸道跃然眉间,却又有点道不清的邪气挂在正勾起的嘴角,使得这张脸生动不已,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由心而发的忌惮,仿佛一切的力量都含在那有点邪魅的眼角唇边,让你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李慕维不得不承认,这是张让人看过就很难忘记的脸,也是一张极其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的脸,但是他却不喜欢这张脸和他的主人——因为他的身上正洋溢着一种危险而**的气息,看向李慕络远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私下说:我很喜欢梁冽……还有他和大哥的那种矛盾与纠葛
  ☆、第 24 章 疑窦丛生
  一时之间,盯着不同方向的二人各自无话,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只不过一个疑窦丛生,一个势在必得罢了。
  终于在李慕络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那拥有与年龄不相符地位的白衣圣师才慢慢转过身来,面向蹙眉审视自己的李慕维,懒洋洋的伸指揭掉那覆面的碍事亚麻布巾。随着一抹白色随劲风而去,那张拥有鹰隼般修长眼尾的邪气面孔就彻底展现在李慕维的眼前,大方的任人观赏。
  虽然不喜欢眼前人,但李慕维还是意识到自己这样直视别人的脸太过失礼。轻轻咳嗽一声,李慕维沉声道“想不到阁下如此年轻便成为身披月白服色的圣师,看来德行的高低与年龄并不一定相关……”
  仿佛在玩味眼前人这句话中是夸奖的成分多,还是嘲弄的成分多,那年轻的白衣圣师没有立即回答李慕维的话,而是细细的用眼光描摹李慕维的面部,而后突然开口道“想晋国的顾少傅,亦是年少而高才,让人不自禁被其风姿倾倒,因此这德行和年纪怕是没什么相关的吧……”虽然这句话说的自然无比,似乎只是举个例子来赞同李慕维刚刚的话,但那诡异的神情却又像是了然李慕维和顾云礼非比寻常的关系,让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顾少傅年少便名满天下,这是众人皆知的,可看圣师大人似乎也是年少有为,恕在下冒昧,敢问圣师高名?”
  似乎已经对二人的对话有些疲烦了,白衣圣师边走向刚刚李慕络经过的小径,边头也不回地答着李慕维的问话,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从漫不经心的语气中便知道,那人心不在此:“在下梁冽,修成君,后会有期……”
  疑惑的望着走远的白色身影,李慕维回身轻轻复述着那个名字“梁冽……梁冽……”突然惊恐的抬头,修成君的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名号,莫非……是他?!
  虽然此事确然不可思议,但想到平素听到晋国众人说起那人的作为,似乎又不是不可能——假扮成圣师前来敌国,在敌人面前自报家名,对于一贯以做事嚣张果决且狠辣邪妄著名的梁国大王来说,确然是可能之极的。
  意识到事态的紧急性,李慕维不再前往芳华殿,而是直接运起身形穿梭在梧桐林中,往李慕络的寝宫方向而去。
  但是行到了半路,李慕维又渐渐慢下速度来,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说那白衣圣师真的就是梁王梁冽假扮,那刚刚从同一方向出来的大哥肯定应该见过这人,而且凭借梁冽的嚣张,说不定李慕络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才慌忙走脱;梁冽既然都百无禁忌的在自己面前吐露真身,那定是有恃无恐……怕不是有什么阴谋要对晋国不利吧?而大哥如果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若不是另有打算,那必定要立马召见诸臣商议对策,可从刚刚经过的地方看,并没有丝毫这般动向,那大哥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李慕维又怕耽误了时机,咬咬牙他向着凤临阁方向而去。
  李慕维离开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当他重回凤临阁殿前广场时,还好人群仍没有彻底散去。询问了几个宫人是否看到过顾少傅,李慕维终于在鸿胪馆一众官员中找到了顾云礼。
  笑向几位大人行礼致歉,李慕维将顾云礼拉到凤临阁的廊下,转过身来对着笑得一脸玩味宠溺的人道“别胡思乱想,我有正事!”
  见李慕维少见的一脸肃然,顾云礼也收起调笑的腔调,左手轻抚折扇玉柄,听着眼前人的下文。
  “刚刚要去芳华殿看望母后,在路上遇到了那刚刚为我们解围的梁国圣师,他自称梁冽,我怀疑是那梁王假扮,意图对我晋国和大哥不利,而大哥也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却又毫无行动!”因为事情紧急,李慕维只是说了重点,其他遇到李慕络以及那自称梁冽之人望向大哥的掠夺般眼神都没有对顾云礼说明。
  在听完自己一席话后,顾云礼似乎并没有李慕维想象中的那么吃惊,也没有多问更多细节,但是从那左手轻捏扇柄的下意识动作看,他也并非毫无震动。探索的看着眼前如临大敌的爱人,顾云礼用清朗镇定的声线道“此事不容我等多加揣测,无论如何,先禀报陛下,再行定夺!”
  赶往晋王的寝宫,却意外的被宫人告知大王现在在崇明宫大殿中,李慕维和顾云礼面面相觑,只得再赶赴前殿。幸好崇明宫和晋王寝宫相距不太远,顾李二人经通报后进入,参见正独自一人坐于空荡寂静的崇明宫大殿的李慕络。
  虽然对大哥今天一系列的行为感到十分诧异,但李慕维现在没有时间探寻这深层的原因,便言简意赅的对自己大哥、当今的晋王陛下说明了刚刚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
  因为崇明宫中的多数烛火没有点燃,从台下看,李慕络所坐的地方恰巧陷在一片阴影中,使得殿下禀报的二人看不清王座上人此时的表情。
  一时之间大殿中静默异常,似乎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到一般,台上的人诡异的沉默,台下的人焦急等待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在场的三人都因为那压抑的沉默觉得时间慢的可怕。终于台上的王立起身来,温和嗓音里是一种莫名的决心“传寡人的命令,即刻传丞相杜平原、太尉韩广、御史大夫顾若臣以及太常、光禄勋、卫尉等众臣,来崇明宫议事……并传令执金吾,封锁都城所有城门,没有寡人命令,一切人等不得出盛阳!”
  下完了命令,李慕络轻轻坐回王座中,让顾云礼先行退下,只留下李慕维一人面圣。
  以为大哥会对自己说什么,却不料二人又陷入沉默。最后李慕络挥挥手,让三弟退下,似乎本来是想对他交代什么的,临到了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般。
  出得宫来,李慕维只觉得今天一切人一切事都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了,四处眺望寻找顾云礼的身影想要一吐不快,只见后者正从一株靠近宫墙生长的劲松上翩然落下,而后潇洒的弹掉粘在衣抉边的松针。
  走近那无比依恋的爱人,李慕维不着边际的抬头扫了一眼粗犷的树干,在那一片黑褐色中,有一点金红灿然生辉——那是一朵一裂花瓣被萃为碧色的赤金木棉,正静静的被钉在树上,闪着绮丽的华彩。
  “陛下,老臣以为,即便那梁王现下确定在我盛阳,但所谓两军对垒,不斩来使,更何况目前为止梁国还没有对边境事宜采取任何明确的态度。我们这样做,怕不仅引来梁国不满,也会引来其他国家的非议!”丞相杜平原听完修成君的一席描述后老成持重的说,引来一众文官附和。
  “丞相此言差矣,想那梁国觊觎我晋国领土多年,便是争议也仅是那临沂君投晋时候的四座城池,如今时过境迁,那梁冽竟然狮子大开口,连周边的其他六座城池也想鲸吞,狼子野心可见一斑!如今他狂妄自大深入我国,正是自寻死路。梁冽在时,梁国固若金汤;如他不在,那宗室里只忌惮他的野心之人怕就会内乱,正中我晋国下怀!”光禄卿方大人听得丞相言论不屑一顾,引得众武将齐声称是。
  一时间朝上议论纷纷,各执己见,最后只听那王座上的温雅青年用静静的嗓音在一众喧哗里宣布道“寡人已经传令执金吾,封锁城门,怕是一会儿就会有消息。到底是战是和,各位稍安勿躁,一会儿便知。”
  大概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宫人禀报李慕络执金吾大人殿外求见。
  传唤后,只见一袭戎装的执金吾上前跪拜,低声对王座上温柔微笑的人道“微臣该死,让那梁国一行走脱。想他们是早有预谋,在夜宴结束后便直接托故说要出城乘兴赛马。当时守城的将士以为是达官公子恣意妄为惯了,况且因为迎接梁国使节今日宵禁取消,便放了他们出城,他们一行没有车队,如今看来怕是已经走远了!”
  似乎也并没有期望能抓到那虽然邪气嚣张实则精明透顶的人,李慕络又问执金吾“寡人还让你等搜查梁国一行的行馆,可有发现?”
  “回禀陛下,确然有发现。虽然梁国一行人去楼空,但本该过后日上递的国书却用金线悬在梁上,请陛下过目。”说着执金吾将梁使国书交给身边的宫人。
  打开那丝帛,上文的寒暄后果然是要求晋国将百年前临沂君反叛后带走的四座城池归还,连带的还要周边本就是晋国国土的六座城池,说是风俗教化想通,不可分割,而后便是后果自负一类的言语。在文书的最后,是用另一种字体书写的几个文字,看那力透纸背的劲力和还没干透的部分痕迹,是后来加上去的——惠文如故,冽心甚慰;落英剑虹,莹言誓报。
  看着那嚣张的字和言语,李慕络甚至可以想象到梁冽写这几个字时候脸上势在必得和邪气横生的笑,看来这一战是终究避免不了的——自当年落英一剑,当时已浑身浴血的李慕络就知道,这刺入的人,睚眦必报;这不仅是晋梁之战,也是他李慕络与梁冽的双王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络大哥的悲哀始终就是为了别人在活,从做太子到出使莹池,从大婚到登基~在家是好大哥,上朝是好国君,下朝是好丈夫,为国生为国死,为晋而与梁冽为敌~什么时候络络能够真正的任性一回,为自己做一件事呢?π_π络络的王的骄傲呀,哪怕性格很好
  ☆、第 25 章 阴谋涌动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以梁国的骄横和实力,在李慕络回书明确拒绝其无理的要求后,此战必定会在短期内打响。
  但是出乎意料的,梁国并没有出兵强势胁迫或者直接拿下边境十座城池,而只是像一只午后饱食的狮子,慵懒的在享受早春四月的阳光,不急于对眼前的猎物下手;亦如它的掌控者梁冽,虽然精明强势,但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人脸上却常常挂着漫不经心乃至有点无赖的表情,那股眉眼间说不明的邪魅气息,怕也是因此而来。
  不过梁国不出手,并不代表他不会让别人去骚扰这猎物的安详,有时看着猎物被一群豺狼骚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况且凡是他梁冽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终究是走脱不掉的。
  “启禀陛下,寒岬关来报,言曹国因去年的蝗灾,而导致一批流民入山为寇,近日多次冲击我关内外城池村落,烧杀抢掠。鸿胪馆所递交给曹的国书,曹王陛下答复曰流匪猖獗,且在晋曹边境,难以控制……”
  “那曹王襄明明就是推搪,想他小小曹国,与晋梁魏鲁都有接壤,怎地偏偏流匪便只来我晋国骚扰抢掠?谁不知曹国为梁属国,早就俯首称臣,定是梁国吩咐,放纵匪患扰我晋国!”众人听虎贲将军如此说,都点头称是。
  “其实又何止曹国,凡是与我有接壤的,除了东北部魏国、鲁国和蔡国,最近都有所行动,怕就是梁冽所暗示,想要用他们先消耗我晋国精力,然后他梁国再一举进攻,夺下我边境十城。”太尉韩广也对现在局势表示忧虑不已。
  “太尉大人所言极是,依微臣拙见,现在除了晋军调集,严阵以待外……”
  “丞相大人可直言……”注意到杜平原欲言又止,李慕络温和的答道。
  “恕微臣无礼,想要从根本上牵制梁国,解了燃眉之急,也为今后事宜考虑,微臣建议还是与魏国……摒弃前嫌,一同抗敌……”
  “杜大人此言差矣!想那魏国与我晋国有杀主之仇,与本宫有夺夫之痛,怎可同气连枝?况且……咳咳……我两国已起间隙,不是我晋国肯他魏国便无二心的;魏国与梁国又无接壤,犯不着为此得罪梁冽!”一直抱病的赵太后已经多月不曾上朝,但因为近日多国异动,便拖着病体前来议政,但主要还是李慕络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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