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私奔吧 by 萧玉岚舒【完结】(3)

2019-03-27  作者|标签: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宫门口,有个宝蓝色衣衫的男子眉头紧锁,在门前溜达,守卫也不管他,活像在自家门口似的。
  谢容淮决定装作不认识,径直爬上等候在一旁的马车,护卫赵元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脸色十分淡定,却向他报告了一件极为不淡定的事情,“国舅爷,一个时辰前有官兵抄了您的别苑。”
  “哦。”谢容淮也很淡定,待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明白其中含义之后,一个不稳差点从车辕上摔下去。
  宝蓝色衣衫的男子及时出手扶住他,两人拥抱在一起,以极其**的姿势呈现在巍峨庄严的皇宫前,周围侍卫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当没看见。
  赵元只装了装伸手的样子,见主子得救,立马缩回去。
  谢容淮靠在坚实的怀抱中,怨恨的瞪眼护卫,后者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其实很无辜。
  “国舅爷,许久未见。”那人神色肃穆,但嘴角已暗藏一抹笑意。
  谢容淮冷眼看去,来人相貌堂堂,气态威严不凡,让人不敢轻视冒犯。他想了想,一肘子逼开那人,在车辕上翘着二郎腿坐好,“袁大人,别来无恙吧?你的良心可安好?”
  “过得挺不错,谢国舅爷……啊不对,”袁璟山看眼远处何公公手中包袱里露出的一片深色衣角,“谢中书侍郎大人的费心惦念了。”
  谢容淮笑了,“哪儿是我惦念您呀,明明是您总惦记着我才对吧?我说,你没找大夫给您看看良心?”
  袁璟山眯起眼睛,“容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当年先生让我们紧紧牢记的八字真言呀。”
  “忠臣,绝对的忠臣。”谢容
  淮真想一口鲜血喷他这无耻的脸上,“改明儿我向皇上提议,年末的时候评个‘最佳忠臣’,并予以巨额奖赏和官职升迁,您看如何?”
  “不错不错。”袁璟山真的点头同意。
  “得了吧你。”谢容淮一脚踹去,让无耻小人滚远点,“早些回家看大夫吧袁大人。有兄弟如你,我谢某真心觉得不如没有。”
  袁璟山避开攻击,脾气仍旧十分好,“别这样啊谢大人,没我隔三差五的递折子,哪有您的升迁?”
  谢容淮愣了一小会儿,随即脱下护卫的鞋子狠狠的扔过去砸袁璟山,“他娘的你这个老狐狸,早就开玩了是吧?行,我陪着你玩儿。”
  “好嘞。”袁璟山一口答应,“大人没事儿,下官就不叨扰了。顺便告知您一声,您的别苑被抄了,但老相好没事儿,安排在祯元楼住下了。”
  他的话音刚落,马蹄扬起的灰尘便扑了他一脸,待眼中不适的感觉消失大半,谢家的马车早已奔远。
  袁璟山略惆怅的仰天长叹。
  皇上一直头疼太子册立的问题,在知道谢容淮的立场之后,愁云立散,命他上奏折,又私下将谢容淮在吏部的功绩修改的好看,接着召来一众重臣,不是问他们谢容淮是否当得了中书侍郎,而是直接公布了这个结果,大部分人忙着夸赞圣上英明,剩下的一小撮在静观其变。
  最后丢出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的消息,这样腥风血雨的位置,谢容淮不得不回来。
  皇上盘算的好——谢容淮忠于皇长子,又看薄名利,不喜聚敛权势,自然是最佳的辅臣之选,以后可帮他对付不待见皇长子的心腹大患,这块心病也唯有谢容淮能治。
  这朝堂风雨,何日是晴天。


☆、装模作样,谁不会

    夜色下,帝都第一的酒楼——祯元楼正是辉煌灯火照亮半边天,宾客满座举杯畅饮的时候,谢容淮火急火燎的往楼上跑,全然不顾几个狐朋狗友的招呼。
  “诶,国舅爷您慢点,别摔着了。”祯元楼的老板娘江氏高声提醒道,在后面给国舅爷扇扇子去热。
  谢容淮摸摸下巴,回头吩咐道:“一会儿谢家有人来找,就说我来过又走了。你可仔细点,别让谢家人踏进祯元楼大门。”
  江氏柳眉微蹙,失望的应下,转身下楼看大门去。
  谢容淮轻车熟路的直走到底,站在左手最后一间房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开。
  祯元楼环境清雅,颇得文人雅士喜爱,菜式口味在帝都里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花了重金让老板留下一间房,平日里他不在也不许别人住。
  一个神色清冷的清秀年轻人端坐在迎面的黄花梨圈椅上,白衣胜雪,平平整整,干干净净,连袖口都没一丝皱痕。
  谢容淮放心了,看来席衍秋逃过抄家之灾,没人难为过他。
  “衍秋。”他一直蹙起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正准备上前好好抚摸美人小手,忽见地上一道斜长的影子,不属于席衍秋的影子。
  海棠纹的地坪窗敞开着,晚风徐徐,散去夏日燥热,清爽宜人。
  窗前站着一少年,头戴玉冠,锦衣华服,眉目与谢容淮腹诽一天的某人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眸子,明明清澈晶莹,却偏偏是看不懂猜不透的,不怒不喜的神色,更是反叫人不寒而栗,已是真正做到连最亲的人都猜不透心思的地步了。
  谢容淮整了整衣冠,刚才一路匆忙,衣衫有些乱了。然后他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这世上能被称为“殿下”的,除了皇宫里天真单纯的谢皇后之子外,只有皇长子颛孙毓一人。
  颛孙毓垂眸看他,目光滑过那身湖绿色的衣衫,最后转眼看向窗外,淡淡道:“国舅请起。”
  谢容淮问道:“殿下来找微臣,可有什么事儿?”
  颛孙毓望着他,刚进门时谢容淮脸上扬起的笑意,再反观现在不冷不热的神态,胸口闷闷的。
  沉默时,席衍秋起身,漠然的说道:“衍秋不打扰二位说话。”
  “无妨的。”颛孙毓的神色微动。
  >  席衍秋管不得眼前之人是皇上长子,冷声一笑,“二位相遇必定说的是公事,朝堂之事于衍秋来说,枯燥无味,也听不懂,不如下楼赏花喝酒。”
  颛孙毓不拦他,任由他出去了。
  风吹起灯上的穗子,烛光明灭不定。
  颛孙毓的双手背在身后,紧攥成拳头,复又松开的同时微启嘴唇,半个字还没吐出来的时候,又闭上,手指揪住衣服。
  谢容淮看不到,沉默的等着皇长子先开口,这个时候必然不能是他先打破安静。
  手心里渗出一层汗,异常的难受,颛孙毓松开衣服,终于说话了:“国舅向来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玉佩呢?”话出口,却不是原本想说的,他很快的抿了下嘴唇。
  谢容淮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玉佩,玉上无图案,形如叶,玉色温润,在暗淡的烛光下散发出光华来,系着的丝线与他眸子同色,大概是有些年月了,已经陈旧褪色,但主人迟迟没有换掉。
  “殿下可要看?”
  颛孙毓没伸手去接玉佩,眸光一闪,低声说道:“对不起,谢先生。”
  微微颤抖的声音,听在谢容淮耳中,毫不动容。
  “殿下无须对臣说对不起,以前的事情不过是过往云烟,现下该关注是今后的打算。”他故意这样冷淡,满意的看到颛孙毓稍稍弯起手指。
  颛孙毓摇摇头,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神情愧疚而坚定,“父皇已与我说明,我断然不会再怀疑先生的心意。若日后我有不对的地方,请先生一定要指出。”
  谢容淮抬头正眼看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年少皇长子,三日后的太子殿下,碧色的眸子犹如一潭死水,却温柔的笑起,唤道:“阿毓。”
  恍惚间,颛孙毓仿佛看到了年幼时,那个总是温柔亲和唤着他“阿毓”的谢容淮,那个毫无心机的谢容淮,那个护着他成长的谢容淮,其实从未离开过。
  这些年,他以为谢容淮终究是帮着谢家的,对他的温柔呵护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要挡了小皇弟的帝王之路。
  颛孙毓主动牵起谢容淮的手,“他日,必定与谢先生并肩同看天下。”
  这般诚恳殷切的期望,谢容淮抬手轻抚过颛孙毓的脸颊,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满目柔情慈爱,应道:“好。”
  盯着那鲜嫩如花的薄唇,颛孙毓
  喉结一颤,一个念头快如闪电般的从脑海中闪过,他猛然后退一步。
  谢容淮看眼自己的手指,关切的问道:“阿毓怎么了?”
  “没,没什么。”颛孙毓略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夜风有些凉,我想关上窗子,免得先生你着凉了。”说完,转身合上窗扇。
  谢容淮没放在心上,“夜深了,宫门快要落锁,你早些回去吧。”
  “好,不打扰谢先生休息了。”颛孙毓告辞,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盯着谢容淮的衣衫,“父皇叫我拿回衣服。”
  “你稍等一下。”
  谢容淮没有意识到颛孙毓压根不可能有时间去过皇上那里,径直转到屏风后,换衣服。
  描着清雅石竹图的屏风上映着谢容淮纤瘦的身影,颛孙毓一时看的出神。
  谢容淮仔细的将衣服包好,方便提拿,才交到颛孙毓手上,又提醒道:“近来帝都中多少会有些不太平,身边多安置些守卫,路上务必小心。”
  “谢先生提醒。”颛孙毓拿着包袱,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似乎能感觉到那衣服尚带着体温,不由地抓紧,“我走了。”
  颛孙毓缓步下楼,目光如高原上的鹰,扫向宾客满座的大堂。
  席衍秋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桌上一壶茶,青瓷茶碗中热气袅袅。素衣清茶,与肉香酒香齐飞的祯元楼显得格格不入。
  颛孙毓明明看到席衍秋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可他却像是没看到,依旧慢悠悠的喝茶,仿佛一只高傲的鹤。
  “哼。”颛孙毓冷冷一声,走出祯元楼。
  没走出几步,一个面貌有些女气,看着慈眉善目的男子招呼着马车来到他面前,恭敬的喊道:“殿下,请上车吧。”
  “去给我查清楚席衍秋到底是什么人。”颛孙毓面无表情,但心中有股莫名涌动的怒火,“若是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直接悄无声息的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
  琭祯一怔,这个席衍秋据说从前是个清倌,跟在谢国舅身边好几年了,外人都说是国舅爷的老相好,殿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今日与国舅爷久不见面后第一次见面,是出了什么变数?
  “小的会尽快去办,只是……谢国舅真的……”他犹疑着该不该说下去。
  “谢容淮。”颛孙毓一字一句的慢慢念着,
  漫步在人烟稀少的街头,“我今日不过是去试探和示好的,谢容淮若真真如父皇所说,那也就罢了……若仍是在演戏,不能为我所用,我自然要叫他生不如死。”
  最后几个字狠戾的口气,让一向沉静稳重的琭桢觉得毛骨悚然,斟酌下语句,又低声说道:“谢国舅这些年流连于花街柳巷,或是与几个不成器的富家子弟游山玩水,看似并未结党营私,或是筹划阴谋。”
  “看谢家这些年在朝中发展出的势力,”颛孙毓恨恨的道:“他是淡泊名利,但不代表他不会指点别人如何得到权势。”
  琭桢无声叹气。
  “再加派人手看紧了谢容淮,我与他示好必定能让他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来。”说完,颛孙毓想了想,似是自言自语的又说了一句:“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是。”琭桢应道,注意到主子手中比来时多出的包袱,“殿下,这里面是……”
  “父皇借给谢容淮的衣服。”颛孙毓将已经彻底冰冷下来的包袱塞到侍从怀中,“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烧个干干净净。”
  “呃——”琭桢不解,既然不喜欢国舅爷穿过的衣服又何必要来。但他没有多问,默默的拿好。
  谢容淮梳洗过,仅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坐在窗边,目光悠远,望着茫茫夜空。
  席衍秋负手走来,行走间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冷冷的看着出神中的谢容淮,问道:“你信他,要助他吗?”
  那个小狼崽子,信他助他,最后只会落得反被咬的下场吧?!
  谢容淮转头对他一笑,“他在演戏,我陪着演,你看不出?不过我是守信之人,必然不会忘记当年之约。”
  席衍秋微一扬眉,“你说的是哪个约定?”
  “你懂,何必要我提起?”谢容淮懒得多说,上前搂住老相好的肩膀,“今日你受惊了,我们早些睡吧。”
  席衍秋别扭,“你何必再蹚浑水。”
  谢容淮不语良久,最后只坚定的重复了之前的一句话:“我说过,我是守信之人。”


☆、两难境地

    雍启二十一年七月,圣旨正式颁下,谢容淮走马上任。
  对于从前没当过几年官,一出山就成正三品中书侍郎的国舅爷,朝野上下竟是意见一致,未有多疑——毕竟现在是太子刚册立的重要时刻,圣意难测,一众要员没发表意见,下面的人还是少说为妙。
  新任中书侍郎大人背着手,吹着小曲儿,跟在小内侍身后往凤和宫去。走着走着,觉得头顶上的乌纱帽束缚的难受,他索性摘下来扔到小内侍手上,顿时空气变得清新了。
  刚才几个人在皇上面前为一个地方小官任命问题,争的是面红耳赤,非牵扯出朝中结党营私的问题,闹得皇帝脸色也不好看,殿中气氛压抑难忍异常,他觉得无聊的快要闷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争论结束,刚出两仪殿的他,就被皇后娘娘请了去。
  几天来躲在祯元楼,有彪悍的老板娘守门,谢家人自然是找不到他。今日正式上任,得上早朝,他愣是踩着时辰点儿,在皇上即将出现之时,一路狂奔至大殿门口,下朝后又狗腿样的跟着皇上跑,才没让人揪住。
  但是躲来躲去,还是躲不过皇后差人蹲门口堵人。
  凤和宫正殿内,早有宫人在主座前摆上屏风,端国最尊贵的女子斜倚在椅背上,凤眼微闭,珠钗的莹光落在她暗淡的脸庞上。
  即使隔着屏风看不到人,谢容淮也知道谢皇后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臣谢容淮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谢容淮老老实实的跪地行礼。
  “起来吧,哥哥。”谢皇后挥挥手,让殿内宫人全部退下去。
  还没等谢皇后再度开口,一个小人儿欢笑着扑进还没起身的谢容淮怀中,甜甜的叫了一声“舅舅”,然后窝在怀里不停的蹭,白白嫩嫩的像只小兔子似的。
  这胖乎乎的可爱小人儿是谢皇后唯一的孩子,今年五岁,取名为瑥。
  “舅舅好长时间没来看过瑥儿。”颛孙瑥撅着小嘴,有些郁闷,“是不是瑥儿哪里惹舅舅不开心了?”
  小皇子谨慎自责的模样,使得谢容淮十分心疼。
  说到底,小皇子是他的小侄子,这么大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惜生在帝王之家,成为母族争权的工具,小小年纪起便被灌输了各种东西,一言一行皆被约束起来,恐怕若非旁的人都被皇后赶出去,小皇子也不敢与他这般亲近,倒是少了小孩子
  该有的几分率真活泼的天性。
  而阿毓年幼的时候,没人严格管束,一向与他尽情玩闹。
  “舅舅这段时间有事要做,从来没有生过瑥儿的气,下次舅舅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他在小皇子粉嫩的脸颊上了亲了一口。
  小皇子欢喜不已,抱着舅舅不肯撒手。
  谢皇后趁热打铁,开口道:“哥哥,你看瑥儿是多么喜欢你,你不来,他每日哭闹着想见你呢,连我这个母后拿他都没办法。”
  谢容淮不接话,听谢皇后痛心疾首的继续说下去。
  “瑥儿宽厚良善,他的心愿是成为端国的皇帝,让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哥哥你会很开心的对不对?可是皇上偏偏册立那个不成器的皇长子为太子,那孩子性情孤僻残忍,怎成的了明君,将来必然视我与瑥儿为眼中钉,哪里容得下我们存活于世?届时谢氏一族亦受牵连啊。”
  谢容淮叹口气,反问道:“皇后娘娘,你可明白皇上为何选择皇长子为太子?”
  “还不是尚书左仆射柴忘庸谗言蛊惑皇上。”
  “原来是他啊……”谢容淮低声沉吟。
  “什么?”谢皇后没有听清楚。
  谢容淮抱着颛孙瑥起身,折身往门口走去,谢皇后以为他想离开,刚准备亲自去拦,却见他只是将孩子交给门外的宫女,又回来了。
  “容璎,”谢容淮轻唤谢皇后的闺名,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下,望着金碧辉煌的凤和宫正殿内布置,“对于皇上来说,颛孙毓也好,瑥儿也罢,谁将来继承他坐上皇位本无所谓,可瑥儿却输了,他不是输在柴忘庸的谗言蛊惑,而是输在我们自己。”
  谢皇后揪紧帕子,疾声问道:“我们谢家忠心于圣上,这些年为君为民做出多少好事,一个个皆是两袖清风,无愧苍生的,哥哥你也是看得到的,我们何处输了?!”
  “输在权势过大,输在心怀不轨,输在让皇上猜忌。”谢容淮扶额,觉得十分头疼,“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你我身上,希望谢家在官场权势上爬的更高,可是我怕爬的高了,跌下来会摔死,因此我选择辞官离开,亦是希望谢家从此安分,不让皇上猜疑,容璎你明白吗?”
  谢皇后怔怔,“你是说皇上害怕日后瑥儿登基,谢家会把持朝纲?我只是希望将来瑥儿一切顺利啊,这天下谢家不需要……”
  “文武百官若真齐心协力,只怕将来物极必反。朝廷要的是平衡,有互相牵制和制约,而不是一家独大,哪怕你再如何忠心,也是枉然。”
  谢皇后不说话,贝齿紧咬红唇。
  尽管如此,她仍是不甘心,权势在手的甜头已经尝到,要论起放手谈何容易,更何况要如何保障瑥儿未来安危?
  “容璎,前车之鉴太多,皇上看在你与瑥儿情面上才容忍许久,几次小小敲打,你们皆不愿回头。可是情分再深,在帝王之家终究是浮云,一旦危及皇位,危及天下苍生,从不会留情面留活口。”谢容淮毫无隐瞒的再劝,那日皇上的话再明显不过了——若谢家不解散党羽,继续壮大,必定会灭谢家满门。
  谢皇后一惊,脸色顿时煞白,从屏风后奔出,牵住兄长的手,“皇上要杀了我们?!”
  谢容淮反握住谢皇后的手腕,急切道:“若现在止步,尚且来得及回头。”
  尊贵优雅的女子垂下头,刚才慌忙间,发髻上的绢花松了些,搭在一支金凤钗上,才没掉下来。她顾不上自己的失态,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几欲垂泪,身体微微的颤抖。
  “哥哥,你可以帮助谢家不用让权,就能让瑥儿登上皇位!”她猛然抬起头,古怪的眼神让谢容淮心头不安,“只有你可以做到!”
  “我是谢家子孙,自然不会让谢氏遭灭门之祸……”谢容淮陡然明白再劝下去只会白费力气,谢皇后断然不会甘愿放手现在的权势,索性打断她的话,目光坚定,“只是我若明着帮谢家,皇上和太子不会放过我,在对付谢家一派之前就会先要了我的命。我们唯有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谢皇后喃喃重复。
  “是!”谢容淮俯身凑近皇后,紧盯着她的眸子,“也许一开始会遭受些损失,但妹妹你一定要信我,那是为了今后谋得更多,为了瑥儿圆梦。我是和你一样的,保谢氏安危。”他抬手,为妹妹插好那支绢花,温和的一笑。
  谢皇后刚才激动不安的心在那温暖的笑容下渐渐平静,“好,我信你。”谢家的希望,也确实只能寄托在谢容淮一人身上。
  谢容淮暗暗舒口气。
  皇后娘娘不肯亲自动手,那么,只有他自己来了。
  “没别的事,臣先告退了。”谢容淮松开皇后的手腕,目光深沉的再看眼她,叮嘱道:“既然我又回来,一切交
  予我来办。后宫干涉前朝,皇上最不喜欢,你别轻举妄动。”
  “好。”谢皇后点点头,目送哥哥离开。
  当谢容淮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前,谢皇后缓缓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阳光落在她绣着金凤的宫装上,绚烂夺目,别人只能抬头去仰望她,这种感觉她十分喜欢……
  “何必那么麻烦,只要颛孙毓不在了,皇上只剩下瑥儿一个皇子……”
  谢皇后轻声自语,莞尔一笑。
  谢容淮从凤和宫里出来,即使没有戴官帽,依然觉得头疼的厉害,虽然早就料到不会那么容易。他揉着额头,边走边含糊不清的絮絮叨叨,身后的小内侍捧着他的官帽,大气不敢出一声。
  两方对立,他谢容淮被夹在中间,无论帮谁,另一方不会让他好过。
  处境真难,真难。
  才过去三日,他开始无限怀念从前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谢大人,谢大人!”何公公一边跑一边甩着拂尘,吸引谢容淮的注意力。
  其实不用挥舞拂尘,那道独特的公鸭嗓音就够直接的了,谢容淮停下脚步,等何公公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面前,方问道:“何公公有什么事儿吗?”
  “皇上召您过去。”何公公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好好。”谢容淮客气的向何公公拱手,“老何,透露点消息给我?”
  一句“老何”让何公公十分受用,他用拂尘指指后面的人,小内侍赶紧的躲远些,不敢听两人说话。
  凤和宫里的宫人退远了,何公公才说道:“事儿很简单。下个月是太子殿下二十岁的生辰,皇上想着太子殿下已成年,又刚封了太子,所以打算在宫外给殿下开府。”
  “那是好事儿,太子殿下可以多接触民生。”谢容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一沉。
  “不过……”何公公的声音刻意的低下去,抬眼观察谢容淮的表情,“地方还没选定,等选定了还要好些时候布置,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在搬进太子府之前,希望能和谢大人您在一起住着,方便请教政事,而且听说谢大人您宅子多,布置的好,住着肯定也不会委屈。”
  谢容淮只觉得一道霹雳在朗朗晴空上炸响。


☆、与太子殿下同居

    谢国舅爷自从五年前辞官后,除了逢年过节,从未回谢家祖宅住过,都是在外重新选宅子,看到满意的就买下,按着自己的喜好重新改造布置。
  人人都说,谢国舅爱独居,从不让朋友留宿,那是为了方便与美人共度春宵。
  去过谢国舅爷别苑的人没有不感叹,偌大的帝都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国舅爷更懂得享受之人,确实是赏花赏月赏美人的绝妙之地也。
  此刻,谢容淮不在他的任何一处别苑里,而是端坐在汇贤楼门口,喝茶。
  汇贤楼并不如它的名字像是个聚集各地文人雅士,赋诗作画的地方,而是屹立帝都百年不倒的南风馆,皇宫大殿的金龙椅上来来去去几代皇帝,由第一位老板亲笔写的“汇贤楼”三个大字的匾额还好好的挂在门口。
  这里的小倌容貌美丑、才艺高低、脾性好坏皆有,总之只有客人想不到,没有客人找不到的,总有一位最合口味,这也是他成为帝都第一、百年不倒的秘诀。
  唯独谢容淮没有。
  面对形形色///色的小倌,他总能挑出点毛病来。
  老板孟小柳追求完美,就不信没个满意的,于是到处打听,呕心沥血的培养出一位性情与席衍秋相似,容貌也差不多清俊的小倌来,指望着能把这位大爷伺候满意了。
  结果谢国舅说,人世间,席衍秋有一位,足矣。
  孟小柳气的差点喷血。
  “啪”,谢容淮搁下茶杯,旁边给他打扇的孟小柳得体的一笑,回想起昨日祯元楼老板娘对他的抱怨,心里盘算该如何趁早请走这位大爷。
  孟小柳眼珠子一转,正要开口,国舅爷脸上一暗,门口被人堵住了。
  逆着光,来人背后光辉宛若神明,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相貌堂堂,器宇不凡,一身深色锦衣,腰悬玉佩,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只是面色不善,还不是一般的让人不敢搭话,孟小柳踟蹰着不敢上前。
  “谢先生。”来人唤道。
  谢容淮眯眼笑,“阿毓,你来了呀。”
  孟小柳无端感到阴风阵阵。
  “不知先生安排在何处,所以寻了过来。”颛孙毓看都不看孟小柳一眼,语气中暗含轻蔑之意,“先生怎么来这种地方。”
  “与人有赌约,所以常来
  坐坐。”谢容淮起身,边走近颛孙毓,边从怀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函,“我拿不定主意,住处还是由阿毓你来选,所以顺便在这里等你。”
  颛孙毓扫视一圈大堂,除了他们俩和那个女气十足的男人外,再无旁人,时辰尚早,汇贤楼还没客人上门。接着他的注意力放在谢容淮拿出来的信函上,满是兴趣的问道:“这是什么?”
  “我所有宅子的地契,上面全部注明了地址和布局。”
  颛孙毓接过信函,手指从谢容淮手背上抚过,柔滑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动,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平静如水。他随意的抽出几封地契,都是谢容淮辞官在外这些年买的,位置散落在帝都东南西北各处,还有在城外山上的,大多仿的是江南园林的格局。
  “先生可有推荐?我从未去过,不太了解各处特色。”
  谢容淮摇摇头,“都是差不多的地儿,位置不同不过图个出门方便,阿毓看哪个顺眼吧。”
  颛孙毓将地契都塞回去,说:“我就随便挑一张了。”说完,他真的闭上眼睛,随手抽出一张来,展开。
  “在城南康弘坊,好地方。”谢容淮瞟眼地契,收好剩下的,“阿毓是要现在就过去吗?”
  “好。”习惯性的,颛孙毓牵住谢容淮的手。
  谢容淮微怔,阿毓小的时候,他便是这样牵着他的手并肩而行,小孩子步子迈的小,走的慢,他体贴的放慢脚步让阿毓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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