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私奔吧 by 萧玉岚舒【完结】(6)

2019-03-27  作者|标签:


  “你看,做一个平民百姓是多么舒服,清早去巷口吃碗豆花,啃只肉包子,逗一逗老板家的大黄狗,然后去做活计,晚上与家人一起吃顿热乎乎的饭菜,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没有束缚……”谢容淮望着漫长的青石板街,感叹。
  颛孙毓看着他,轻声问道:“谢先生是怀念之前的生活?”
  谢容淮转头看他,翠色的眸子里蔓延开的是愁绪和一眼望不透的复杂,“也许吧。”
  颛孙毓恍惚觉得看不懂他,沉默不言。
  “不过,”谢容淮转而露出坦然的笑,“既来之则安之,人各有天命,权当换一种活法来体验吧。”
  颛孙毓发现,不论过去多少年,不论这多少年里发生过什么,自己的情绪总会有意无意的被谢容淮感染,天地之间,只此一人。
  他低下头,心情微妙的惆怅。
  正走着,谢容淮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对方肉呼呼的五指如同鹰爪,狠厉非常,谢容淮吃痛,轻哼一声,回头看清对方长相,是个肥头大耳的公子哥,满脸通红,小眼如鼠闪烁yin光,一身衣服花里胡哨的毫无品味可言,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上挂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身后跟着三四个狗腿子。
  “方意小美人儿,你咋从汇贤楼跑出来了,这男的是谁……”
  公子哥满身酒气扑鼻而来,谢容淮厌恶的皱起眉头,刚想往这厮的要害处狠狠一踹,不想有人抢先他一步动手了。
  “啊——”杀猪似的一声叫唤响彻整条街,惊得行人纷纷看来。
  颛孙毓扭住公子哥的胳膊,再稍一用力,胳膊可就要断了。公子哥痛的眼泪横流,五官扭曲,嘴里直哼哼,松开谢容淮去护他那条臂膀,他的几个狗腿子眼见主人受欺负,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颛孙毓抬眼,冷冷一瞥,狗腿子们僵硬的停下脚步,琢磨着自己是否能打得过这个年轻人。
  “你,你,你个小贱、人,”公子哥稍能喘口气,结结巴巴的开骂了,“背着
  ,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鬼混,啊啊啊——”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冷汗如注。
  颛孙毓丢开这头“肥猪”,冷眼看着他的一只胳膊无力的晃荡在身侧。
  狗腿子们眼见主人被人伤了,再也忍不下去了,再忍就要丢饭碗啦!喊打喊杀着冲上来,就要一顿狠揍颛孙毓和谢容淮两人。
  颛孙毓不怕,他自小习武,对付几个三脚猫,一只手就够了,再说了还有随后的几名侍卫,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快跑吧!”谢容淮一声吼,拉着颛孙毓,拨开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一路狂奔。
  狗腿子们在后面穷追不舍,顺手从街边摊子上操起菜刀,杀气腾腾而来。
  谢容淮转头看了一眼,扯着颛孙毓继续跑,两人穿过受惊散开的人群,越过卖各类小货品的摊子,绕开街心骂街的豆腐西施,窜进人烟稀少的小巷子,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尽情奔跑。
  颛孙毓一开始不解谢容淮的退缩,但看奔跑间,随风扬起的墨色发丝,唇角边温暖如曦的笑意,那一抹阳光照进心底,让他不由地放下疑惑,任由谢容淮牵着手,跑过繁华的市集。
  终于甩开公子哥的狗腿子们,谢容淮停下脚步,倚靠着墙大口喘气,颛孙毓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他。
  “累着了么?”谢容淮抬起头,笑问道,习惯性的用袖子擦去颛孙毓额头上的细汗。
  “不累。”颛孙毓摇摇头,很欢喜被谢容淮照顾的感觉。
  “你已给了那人教训,没必要把事情闹得太大,暴露了身份。太子殿下当街严惩地痞,不论如何,有人会拿这事儿添油加醋的攻击你。”谢容淮给颛孙毓解释道,“不是太过仁慈,而是为自身考虑。”
  “好。”颛孙毓应道,伸手扶住谢容淮的胳膊,“他没弄疼你吧?”
  谢容淮大笑,“嘿,我哪有这么娇弱。走,去祯元楼。”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容淮的手臂离开颛孙毓的手掌,往巷口走去。
  颛孙毓看着空落落的手掌,走快两步追上谢容淮,拉住他。
  狭长的巷子,不见其他人影,金色的阳光落了满地,连墙上攀爬的藤枝间的红花也更加的鲜艳,世界忽地变得很安静,静的如同颛孙毓的眼中只有谢容淮一人。
  “怎么了?”谢容淮茫
  然的问道。
  颛孙毓抿了抿嘴唇,笑道:“先生走慢些。”
  酱焖鹌鹑、五彩牛柳、鲜蘑菜心、豆腐炖鱼汤,外加饭后点心枣泥糕一盘,两碗香米饭。
  别看菜式简单,祯元楼大厨做出来的,原料好,色香味俱全,连宫中御厨都能给比下去,所以帝都中的达官贵人们对祯元楼是趋之若鹜,稍微来晚些没位置没菜,还不准打包外带。
  尽管有街上那么一出闹剧,谢容淮和颛孙毓到的还是挺早,店里客人不多,他们直接进到谢容淮包下的屋子,安安静静的吃饭。
  “老板娘,快去沏一壶我放这儿的狮峰龙井。”谢容淮打发走江氏,往颛孙毓的碟子里夹了几块肉,“阿毓快吃,吃饭的时候别想乱七八糟的,好好享受填饱肚子的舒服。”
  颛孙毓将碟子里的肉两三口吃完,幽幽的盯着谢容淮。
  “阿毓有事儿要说?”谢容淮随口问道,又夹了其它的菜给颛孙毓。
  “没有……”颛孙毓垂下眼帘,似乎对碟子里绿油油的青菜分外的感兴趣。
  这时,江氏端着沏好的茶进屋来,“国舅爷,您这茶可真是一等一的好,那香气馋人呐,刚半路上遇见谢六少爷,想问我买茶叶呢。”她不认得太子殿下,以为是谢国舅把席衍秋给甩了,新结识的相好,口里没遮没拦。
  谢容淮看她一眼。能被祯元楼老板娘尊称一声“谢家六少爷”的,唯有谢容恺的次子昭祺,他家老子在帝都时,恭顺听话的誓要做端国第一大孝子,等他老子一出远门,脸变得比天还快,就是个混世大流氓,欺男霸女算轻的了,还不怕消息会不会传到谢容恺耳朵里,因为大家忌惮谢家权势,不敢多话。
  江氏继续说得兴高采烈,邀功似的,“我就说了,此物只剩这一壶,改日新买了再送府上去,一个字儿都没提国舅爷您在这儿。”
  “夫人极懂我心。”谢容淮笑意满面,如沐春风,“那么,希望夫人永远如此。”
  江氏一愣,人精一样的女人,哪不懂国舅爷的意思,讪讪的搁下茶壶,“国舅爷新找的小公子真俊美,您请慢用……”
  一阵风起,屋里的烛火摇曳明灭,谢容淮连推带扔的把江氏给弄出去,“砰”的关上房门,对颛孙毓傻笑道:“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颛孙毓安安静静的吃菜,似是没听见江氏的话。
  “这里菜十分好吃吧?”谢容淮有些担心事后,以太子殿下的心性会不会拆了祯元楼,他可不想这苦逼的日子过得连个好吃好喝的地儿都没了。
  “是,以后想与先生多来。”颛孙毓淡淡的说。
  谢容淮放心了,于是坐下来继续吃饭。
  饭吃的七八成饱就差不多了,谢容淮让小二撤下残羹冷汤,回头看到颛孙毓捧着茶杯,坐在地坪窗前发呆。
  谢容淮这屋子位置挑的极佳,窗外是属于祯元楼的园子,仿的江南一处有名的园林造的,从窗子望出去,小桥流水,假山亭台尽收眼底,远处树木成荫,花香满园,都是些娇贵的花花草草。园子看着似乎不大,但越往里走才会恍然发现,实则是曲径通幽,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真真是赏花赏水,**偷心的绝佳之地。
  就算现在日落西山了,但园子里亮起灯笼,朦朦胧胧间更有一种美感。
  听见脚步声,颛孙毓抬头望着谢容淮,墨色的眼睛如同这将来的黑夜深邃悠长,望不见尽头。
  “谢先生,我有个问题……”
  “说吧。”睡了几天,吃的心满意足,谢容淮此时神采奕奕,拉过一只杌凳坐在他身边。
  颛孙毓没有马上说出来,停顿了许久,谢容淮极有耐心的等。
  天色彻底的黑下来,园子里的灯火更亮了,橙色的光亮跳跃在颛孙毓的眸子里,他冷俊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有几分柔和了。
  “谢先生,恕我冒昧,您……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没来由的,谢容淮的脑袋抽筋儿似的疼起来。


☆、疑心重重,难开口

    不适的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耳边轰鸣消失后,谢容淮没有去理睬这毛病的原因,问颛孙毓:“阿毓为何忽然这样问?”他坏笑起来,“莫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颛孙毓低下头,望着谢容淮佩戴在腰间的玉佩,“……是。可是他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和他说起,我……不敢说。”
  看着流露出怯弱模样的颛孙毓,谢容淮的目光温柔起来,“有什么不敢说的,喜欢她就赶紧的说呗。”
  颛孙毓摇摇头,茫然的问道:“谢先生,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谢容淮脱口问出道:“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甜,想与他在一起一辈子。”说完,他心里有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
  颛孙毓想问,那谢先生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是谁?真的是席衍秋?还是……
  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那边谢容淮拍拍颛孙毓的肩膀,又开口了:“阿毓是看上谁了?有何难言之隐?快与我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
  “没什么,随口一提,谢先生不用放在心上。”颛孙毓很快的否认,举杯子喝茶。
  这副样子在谢容淮眼中,是害羞了。他偷偷的笑起来,毕竟阿毓快到二十岁的年纪了,如今出宫开建太子府,可以娶亲成家,想必皇上开始准备着物色太子妃的人选了。
  “谢先生,可以与我说说您和我母后的故事吗?”
  谢容淮随口敷衍,“没什么好说的,陈年烂谷子的事儿。”
  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激起颛孙毓更重的疑心,略显哀痛的说道:“母后的事情,我知道的太少,现在似乎只记得她对我慈爱的笑……我总希望能更多的去了解她,不至于最终化为脑海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谢容淮渐渐收起笑意,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悠长深远。
  “先皇后与我,不过年少时有段来往。她十七岁时被选为太子妃后,虽然我们不过一般的朋友罢了,但为了避嫌,我们就再也没有来往过。”
  这话也许能骗得了其他人,但颛孙毓万万不信——他为什么又骗人?他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
  他不相信普通朋友的关系,能让谢容淮相守十数年,能让谢容淮冒着危险伪装成内侍,在闲暇之时陪伴在他身边,能让谢容淮如此尽
  心尽力的避开深宫风雨……
  还是真的是,谢容淮只是不想让他挡了颛孙瑥的路?
  掌天下权,百年孤寂。谢容淮亲口说过两次,如今觉得是否是在暗示他远离纷争,远离皇位?
  一次是前几日,在马车上。
  还有一次是数年前的秋日,他们两人站在御花园的最高处,看到远处父皇一人在明湖岸边散步,内侍宫女们远远的跟着,他的背影孤寂难言。那时候父皇沉迷修道,听了道士的话,不再临幸后宫,只偶尔去一些妃嫔那里坐坐,其余时间便与枯燥艰巨的朝政为伴。
  是真心助他,还是假意为之?
  信,与不信,一字之差,如云端与尘泥之隔。
  他想听谢容淮说,他与母后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或是别的……至少不是**关系。
  可是谢容淮偏偏不透露半句真话,永远也让人猜不透那双清湛的翠眸背后在想些什么。
  也是,让人看得透彻了,在这纷杂的世间里,又如何存活。
  但是,他不管,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都要让谢容淮今后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要让谢容淮的心里永远的只有他一个人!
  思绪纷乱,颛孙毓摇摇头,他觉得内心很乱,欲言又止。
  “阿毓,你怎么了?”谢容淮见颛孙毓脸色不好,身子微微前倾,揽住他的肩膀。
  “没什么,先生,我们回去吧。”颛孙毓轻声说道,勉强的笑了笑。
  他年轻气盛,他太心急了……
  与谢容淮,来日方长。
  谢容淮和颛孙毓一起走出祯元楼大门的时候,门口正乱糟糟的吵成一片。
  只见一富家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堵着个秀丽少女,yin笑**,说着些粗俗的不堪入耳的下流话。少女眼中含泪,面红耳赤,满是羞愤之色,无奈对方人高马大,挣脱不得。
  “请你放尊重些,这可是天子脚下!”少女尖叫道。
  “天子脚下又如何?我谢六少爷要的女人,还不是乖乖的钻我被窝里,嘿嘿嘿。”那男子满嘴酒气,抓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轻轻的一拉,就将她给搂进怀里了。
  少女又是一声惨叫,拼命挣扎,旁边的几个狐朋狗友笑的更猖狂淫///荡了。
  谢容
  淮借着灯火看清楚那人模样,不由长叹。
  这就是皇后口中所说如清流般无欲无私的谢家啊。
  “诶哟哟,谢少爷哟!”江氏挥舞着帕子,跑出来当和事老,“您看您在我家大门口……六少夫人还在家等着您呢,刚派人来传信儿了,您早些回去吧!”
  谢昭祺打个酒嗝,笑嘻嘻:“也好也好,小娘子随我回家吧。”说完,一只猪手搭在少女丰满的胸口上。
  少女羞愤难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谢昭祺,流着眼泪往祯元楼的大门柱子上撞。
  “啊啊啊——”江氏一声惨叫,人要是死在她家门口,往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眼看着少女就要一头撞在柱子上,不想手臂被人半途扯住,连跟头发丝都没撞上去。
  少女盯着近在眼前的红柱子,随后回头望去,拉住自己的人一袭青衫,面若白玉,眉目温和,只是细看之下眼眸深处的厉色叫人胆战心惊。
  “哟哟,这不是……”谢昭祺认出来人,忙假笑着作揖,“昭祺见过七叔。七叔可真是难见着的人,十次来祯元楼,十次必定请不到人,今儿晚辈是有福气,遇见了。”
  怪腔怪调,让人十分不舒服。
  “昭祺,许久不见你,更加的有作为了。”谢容淮不疾不徐,语调平和,“不如七叔请你去帝都府衙找朱大人喝杯茶?”
  谢昭祺面色一沉,刚才伪装的客气劲儿全没了,“七叔,我可没碍着您。”
  “我乐意。”谢容淮笑道。
  旁边一人“噗嗤”笑出声。
  谢昭祺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阴影中的太子殿下,通红脸颊顿时变得煞白,和一干狐朋狗友跪地行礼,“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江氏被这一出吓得僵住了,那个被错认成谢国舅新相好的小公子,居然是新出炉的还热乎着的太子殿下……她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当场。
  “请起吧。”颛孙毓口气还挺不错,略侧头对身后侍卫说道:“谢先生的侄子醉酒了。”
  侍卫扯着呆愣中的江氏回屋里去,不多时提着桶冒着热气的汤汁出来了。
  谢昭祺心里犯嘀咕,太子殿下又没让走,只得僵立在原地。
  “让谢六少爷醒醒酒吧,世家公子醉酒街头可不好看。”颛孙毓风淡云轻
  的,握住谢容淮拉着少女胳膊的手,分开两个人的牵连。
  谢容淮没在意他这一举,闻着木桶中汤汁散发出的味道,偷笑。
  是醒酒汤不假,但加了很多别的东西。
  侍卫领了命令,舀出一碗醒酒汤端到谢昭祺面前。
  太子殿下赐的东西,哪怕是毒药也得喝呀。
  谢昭祺抖抖索索的接过碗,喝了一小口,五味陈杂,难喝无比。他从小吃的是山珍海味,连个白粥都得放糖,喝口苦药必须备着帝都城里最好的蜜饯,养尊处优的谢六少爷哪见过这么个比毒药还难以入口的东西。
  他不肯喝,侍卫站在他面前犹如泰山般巍然不动,几个酒肉朋友缩在旁边,不敢乱动乱说话。
  “七叔……”谢昭祺泪眼汪汪的看着谢容淮,声音哀戚的像是要被人当猪宰了。
  谢容淮叹道:“良药苦口。”
  “谢先生的侄子醉酒不清醒,琢青,你服侍他快喝下吧。”颛孙毓的声音淡淡的,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他不怕谢家日后为这事来报复,他还担心谢家不快点出手呢。
  谢昭祺一身哀嚎,又有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那名叫琢青的侍卫负责灌汤。
  “呜呜呜——”谢六少爷使劲扭动,可汤汁仍是不断的涌进他的嘴巴里,他难受的生不如死。
  “小姐,实在对不住。”谢容淮不管不顾侄子的哭号,从腰上解下一只荷包塞在那名少女手中,“让你受惊吓了,放心,这恶徒以后不敢来为难你了。”
  “谢谢老爷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敢问老爷尊姓大名,小女子好来日报答您。”少女要跪下磕头谢恩,被谢容淮拦住。
  “小姐可有觉着不舒服的地方?”
  少女摇摇头,低着头,脸上现出羞涩,颛孙毓看在眼中,挺不舒服的。
  “好,赵元,送这位小姐回家。”谢容淮吩咐道。
  赵元护送着少女离开祯元楼,待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这边侍卫已经将一大桶汤汁灌的一干二净,谢昭祺如同一条落水狗似的趴在地上,痛苦的乱哼哼,反胃想吐。
  “酒醒了没有?若没醒,厨房里还有一桶。”琢青冷冷问道。
  “醒了,醒了!”谢昭祺哭着叫道,再来一小口,他立马自尽。
  颛孙毓走到谢昭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酒醒了便好,以后行事可要顾及世家的体面啊。”
  “太子殿下说的是……”明明被欺负了,谢昭祺还不得不谦虚恭敬的赞同太子的训话,他恨得是咬牙切齿,再看着一直默然注视他狼狈模样的七叔,心头怒火更盛。
  等父亲回来,一定要说一说与太子形影不离,成为太子走狗的七叔!让父亲好好的收拾收拾这个混蛋。
  教训完了无耻之徒,谢容淮和颛孙毓爬上侍卫牵来的马车。
  “其实刚才不必你出手。”谢容淮叹道,他不想阿毓和谢家有太多的正面冲突。
  颛孙毓看着谢容淮,“谢先生不喜俗事缠身,但又不忍那位姑娘被欺凌,我自然要替先生代劳。”
  谢容淮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似是有些累了。
  马车“嘚嘚嘚”的奔跑在街头,消失在夜幕中。


☆、流言四起

  要说,这辉煌繁华的端国帝都里什么玩意儿最快。
  无外乎,流言。
  袁璟山慢条斯理的吃完窝了两只大煎蛋的鸡汤馄饨面,旁边几个桌子上的大叔大妈刚说到精彩之处。
  “红烛灭,珠帘垂……”说话的白胡子老头看眼边上的青年,那人模样是一表人才的,只是给人的感觉像是在风雨交加的大半夜走进荒山破庙,一个惊天响雷中,看到的狰狞神像,所以他说起来话来多少有些顾忌,围观群众们对他的停顿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催促着赶紧说下去。
  白胡子老头经不住催,想着要死大家一起死,面带一抹坏笑,嘻嘻的说道:“墙上人影相交叠,满屋春///色到天明,故而从此侍郎不上朝啊。”
  几个桌子上一片哗然,有人表示质疑。
  “哼,给国舅爷家倒夜香的是我小儿子隔壁家老张的二婶的表哥的干儿子,”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对质疑他所说真假的人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他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
  “是呢是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忽然有人发话。
  “那可不是。”白胡子老头抿口小酒,挥挥手,得意洋洋的回头去看说话的人。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小心肝差点合着刚才那口酒一起从嘴巴里喷出来。
  庙里面相狰狞恐怖的神像与眼前青年渐渐的重叠,那副端正的容貌越加的扭曲,白胡子老头怪叫一声,抱头鼠窜,生怕慢一步会被生吞活吃了。其他围观群众也心生不安,纷纷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挤出馄饨面铺子。
  “诶诶诶,这是干什么呢?”正往店里走,却被推搡了好几下的朱大人叫道。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很快馄饨面铺子彻底的寂静下来,与他两两相望的唯有面无表情的袁璟山。
  “呃……袁大人。”朱大人缩起脖子,明白刚才混乱的根本源头了。可惜他明白的太迟,只得踏进店面里来。
  袁璟山回礼:“下官见过朱大人。”
  他知道尽管刺杀柴忘庸的嫌犯还没抓到,但朱大人还是有心情每日申时必来城西小街上的宋家馄饨店,吃碗放了红通通辣油的馄饨面。
  他坐在这里吃鸡汤馄饨面,就是专门等朱大人来的。
  “呃……袁大人肚子饿不?”话说完,朱大人后悔了,不饿的话会来馄饨店么,这问的不是
  废话。万一这位左谏议大夫大人一个不爽,说他观察不细微,心思不细腻,上折子说他做不好帝都府尹可怎么办哟。
  他想起这么多年来,被袁璟山上折子弹劾下台的官员,上到封疆大吏,下到七品芝麻官,顿觉人生无限忧伤。
  “饿,刚准备让老板娘煮碗馄饨来。”袁璟山今天特别的好话说,虽然一碗东西下肚了,可还是挺饿——为了守株待朱大人,他午饭没吃。
  “我请你吃吧。”再一出口,朱大人觉得自己嘴巴特贱,可是这世上没有时光倒退的妖术也没有后悔药,问过袁璟山吃不吃辣,随后和老板娘要了两碗馄饨,两人随便选了个桌子坐下。
  宋家的馄饨都是现包现做的,等的这段功夫,朱大人琢磨了一下,生怕袁璟山太无聊,胡思乱想些什么,于是主动挑起话题:“刚才店里乱哄哄的,是出了什么事儿?”
  “关于谢容淮的流言罢了。”那些人说的香艳,袁璟山表现的样子却无所谓。
  称病告假,本该在家蒙头睡大觉的谢容淮和太子殿下在街头一路狂奔,又一同出现在祯元楼,消息传出来之后,先是“谢侍郎与太子殿下感情颇深,同吃住同进退”,过了两天,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之下变成了“谢侍郎与太子殿下共赴云雨,用情颇深,导致隔日无法起身,故而称病告假不上朝”,然后被人绘声绘色的编成故事在街头巷尾的说。
  一个是风流潇洒的世家嫡系、正经国舅爷,一个是新鲜火热如刚出炉的烧饼般的太子殿下,自然是百姓们爱议论,爱深入探究的。
  可是消息传的未免太快,版本变的也越发不堪,助长火势的风是谁,谢容淮清楚,但是懒得理会,袁璟山乐得清闲。
  他想起今天在两仪殿,太子殿下说“此等俗事,应不予理会,否则越描越黑”,皇上表示赞同,然后让太子走了,接着他听皇上吩咐何公公,加紧办太子府的事情。他看着,觉得挺乐呵。
  朱大人一直在城里瞎晃悠,耳濡目染之下各种版本听说过,咳嗽两声,“帝都城里百姓大多富裕,不用为生计劳累奔波,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喜欢说些闲言碎语的,热闹几天就过去了。”
  袁璟山“呵呵”两声,可惜太子殿下或者是谢家那边某些人,不乐意冷淡下去啊。
  “大人请慢用!”宋氏端着两碗馄饨,乐呵呵的过来,一双胖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朱大人,好些天不见柴
  仆射大人来吃馄饨了,他好些没?”
  “再养半个月差不多好了吧。”朱大人随口敷衍,对面前香喷喷的馄饨垂涎三尺。
  “哦哦,等着大人们一起过来吃。”宋氏丢下一句话,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袁璟山看着朱大人“呼啦呼啦”的吃馄饨,淡淡的说道:“朱大人最近去看过柴仆射大人?”
  朱大人正吃得不亦乐乎,老半天才回答一句:“没,就他受伤那天去看过。”
  袁璟山忧伤的看着他,朱大人很快发觉到不对劲,抬起头警惕的回望。
  “朱大人啊,好歹一同在朝为官许多年了,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柴大人吧,顺便带点他爱吃的馄饨去,礼轻但情义重。”袁璟山淡淡的说,可分明有不容推拒的坚决。
  在这样的目光和语气下,朱大人唯有同意一条路可走。
  朱大人问宋氏借了食盒,装了一碗馄饨,又要了些包好了没下锅的,和袁璟山往柴府走,柴家离的近,所以他们不担心馄饨会凉了。
  自从被刺伤以来,柴家一直有一名太医驻守,小心妥当的照顾柴仆射大人,每日里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按时吃饭,饭菜还都是太医研究出来补身体排毒气的药膳,一副不把柴忘庸养的白白胖胖,誓不为人的架势。
  袁璟山和朱大人到柴家的时候,柴忘庸正在在家花园的凉亭里看书,看到朱大人带来的馄饨,欢喜不已,连忙端出来吃。
  柴忘庸今年有五十多岁了,身材高而壮实,人长得看上倒不胖,留着长胡子,双目炯炯有神,有几分清流贤臣的模样。他二十几岁时中了榜眼,从此官海沉浮三十年,爬到尚书省左仆射的位置,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以前常辅导皇长子功课,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心腹里的心腹,皇上跟前的红人。
  朱大人与柴忘庸客套寒暄几句,接着就冷场了,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起抓捕行刺者的事情吧,现在还没个着落,那人就跟掉进大海里的一根针似的,看不到摸不着,柴仆射或是袁大人听了,肯定不高兴。
  说说帝都里最近的趣闻吧,最有趣的是太子殿下与谢侍郎的,刚正严肃的柴仆射听了还是不高兴。
  朱大人望向一直不说话的袁璟山,桌子底下暗地里踹了他的鞋子两下,示意他赶紧的打破冷场。
  袁璟山装死。
  风吹起石桌上的书页,“哗啦啦”的响,反而让这一方小凉亭显得更加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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