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掀开青布的帘子,对着前方喊道:“马夫大哥,走官道啊,别为了赶时间抄小路。”
“得令!您放心。”
语罢马夫将马车往路中央驱了驱,先前还有些摇晃的马车登时平稳下来,唐渊也放下心来,倚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先前他苦熬一宿开盘算那东西的所在,已是极为耗神,还未修整过来便又接到了皇帝征诏,他倒是有心拖着皇帝不应诏,但自家父母根基都在京城之中,身家x_ing命全摁在皇帝手里,又实在舍弃不下。多方压力,差点把他压得旧病复发。
现下车子里整饬得十分漂亮又舒适,马车速度不快,晃晃悠悠地行着,他心里又压着事,竟然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然而睡也睡得不安生,前尘往事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唐渊沉浮在其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满面皱纹的老父母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救救自己的女儿,“只要大仙您愿意解救我女儿,我们两口子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啊。”
老两口混浊的的泪水顺着皱纹的纹路纵横满脸。
唐渊不用算都知道,这对父母的女儿一定是遭遇了不幸,他们的面相上写着,一生凄苦,无子送终。他本来应该坚决地拒绝这样的请求的,没有人会怪罪他,毕竟真正能算人生死的神算子谁都没见过,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拒绝过他们。
可是也许是这对父母的哭声实在太凄厉,又或者是他早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总之他心里就像是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捅穿了一样,有个小小的声音从血淋淋的伤口里传出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和血腥的s-hi气:“帮帮他们吧”。
“好吧。”唐渊听见自己这样说,“你们割些血来给我。”
老两口颤颤巍巍地拿出了一只豁口的碗,两个人都割破了手腕——他们确实已经老了,血管青黑地浮在手上,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流了小半碗。
“好了,两位老人,可以了。”
“大仙我们血还够,再多给您点。”
“已经可以了。”
唐渊捧着那碗鲜血,把桃木棋盘请了出来,伸手在碗里蘸了两蘸,把血珠弹在棋盘上。
只见血珠甫一落到棋盘上便沿着纹路蔓延开来,唐渊这幅棋盘纹路都是他一刀一刀磨出来的,刻得深,血只延了一半就停下了,唐渊又弹了两滴血上去,那血顺着棋盘的纹路滴下来,滴进泥土里,“啪嗒”一声砸出了一个小坑。
接着唐渊抛起了那只血碗,也不知道他使了些什么手段,那只碗竟然稳稳地停在了空中,斜斜地倾了个角度出来,血便从碗的豁口出凝成一条细细的线落在桃木棋盘上。
血滴顺着棋盘留下来竟然指出了一条路来,唐渊带着那老两口并几个同村的后生顺着血线指出来的路往前走去,越走越偏,到了一处荒野,血碗里的鲜血竟然用完了。
“挖开这里。”唐渊指着他脚下的一处地方,对着后面跟着的几个j.īng_壮后生道。这一处的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旁边的C_ào也有踩踏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唐渊闻到这里有着浓重的死尸的气息,一个姑娘家的尸体是不会有如此浓重的闻到的,这得是埋了百十人才的气味。
有一位拿着铁锹的小伙子走了上来,铁锹刚下,就有沾着鲜血的泥土翻上来,连带着一起翻上来的还有一股死尸的恶臭。拿着铁锹的小伙子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唐渊不禁偏头看了看他。印堂开阔,眼神黑白分明,唇厚而齿齐,是个长情之人,只是命中带苦,一生命途多舛。
只见那小伙子毅然抹了抹泪,又往土下扎了一铁锹,这下一截衣角露了出来,桃粉色的长裙角,是老两口女儿的装扮。那老两口看见这衣服就已经哭得腿都软了,互相搀扶着跪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砸着地面。
几个大小伙子很快就把这个姑娘的尸体刨了出来,然而这还没有完,这坑下尸体一个摞着一个,密密麻麻的,上面的身体还能看出是个人形,下头已经没有人样了,骨殖都被扭曲成一团,认也认不出来了。
“哎呦!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啊?我那苦命的女儿啊!”老妇人扑上来,抱住女儿的尸体放声大哭起来。这闺女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鞭痕,桃粉色的衣服尚能蔽体,比其他尸体的惨状还好些。
唐渊走上前去仔细翻看这些尸体,嘴唇乌青,指甲发黑,明显是身中剧毒又被人折磨致死,也不知道谁这么狠毒,拿这些花一样的女子试毒撒气。
“贴张告示,看乡里乡亲有没有人家丢了女儿,叫他们来认尸吧。”唐渊嘱咐身后的人,有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听了,拿着钱找秀才写大字去了,唐渊又问,“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八风山庄管的这里。——一定是八风山庄的人干的!我去找他们!”拿着铁锹的那个小伙子嗓子已经哑了,听见唐渊问撂下铁锹就走。
唐渊伸手拽住他,道:“别鲁莽,你知道是八风山庄的谁干的?怎么找人家?你若是信我,就听我的,我定不会叫这些女孩子枉死。”
“全听大师吩咐。”
唐渊放下心来,仔细观察这处地方。
“这儿怨气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