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荀月放下了信,头疼地厉害。这突然多出了一个义父不是什么坏消息,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而她现下在王府的处境则更是奇怪,舞女肯定不是了,那徐钊和到底把她当做什么呢?
不想了,想着就累,纪荀月头越发疼起来,便想回榻上歇息去了。被徐来派前来照顾她的丫头采樱在此时走了进来,见她要去歇息,赶紧上前拦住:“姑娘,王爷找你呢。”
纪荀月听了这话便是一阵烦恼,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和徐钊和虚与委蛇,但又知道没有办法推脱,只好跟着采樱去了。
出乎意料的,纪荀月还看到了知楼,知楼见了她脸上立刻绽出了一个笑容,这笑意也感染了她,驱散了她心头的一些阴霾。自从进了王府,也只有知楼带给了她快乐,此时见他也在,面对徐钊和她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见过王爷,顾公子。”
“姐姐,你还记得我呢。”知楼丝毫不在意徐钊和在场,从座上站起来,拉着纪荀月坐了下来,纪荀月扫了一眼徐钊和,依旧是那复杂的笑容。
“姐姐今日可有空么?”
纪荀月又瞧了一眼徐钊和,面对知楼的热情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纪娘,你把知楼当弟弟便是了,在他面前不用拘着。”徐钊和亲切地说道。
纪荀月在心里冷笑,面上则谦和地应了一声。
“五叔不是还有事么,就别跟我们这小孩耗着了,五叔且去忙吧。”
“也好,纪娘,你便陪着知楼在这府里转转吧。”徐钊和朝两人点点头就出去了。
徐钊和走了,纪荀月也松了一口气,知楼此时正是好兴致,拉着她就往王府的花园里去了。此时正是下午,园子里却没有几个人,只有徐钊和的两个侍妾在这里纳凉,见了两人也不意外,倒是还和知楼打趣了一句。知楼对这里似是很熟悉,与那两人说了两句,就带着纪荀月七转八绕地到了一个偏僻的亭子。
“你对这倒是熟悉的很啊。”
“我时常来五叔这里玩。”
“哦?”纪荀月并未多想,这处亭子环境清幽,确实是一处散心的好地方,眼前的人虽谈不上熟悉,可在这让人觉得压抑的王府,是最让她觉得亲切的。
“那日夜里,你到底为何偷偷进来?”
知楼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挠了挠头讪笑:“我就是路过五叔的府邸,想看看这五叔府后面都有什么,不想被发现了,我又不想被当做贼……”
见他有些紧张,纪荀月也不再追问,无论如何,那次相遇让两人相识,总不是什么坏事。
“姐姐,我听说你是王绍行的义女?”
提到这事纪荀月就想笑,“你觉得呢?”
“姐姐这话可难着我了,我与那王绍行又不熟,不过我大概猜来不是这样的。”
纪荀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挺可爱的,便打趣道:“莫不是你也不是信王的义子么?”
“义父啊,”知楼想了想,“我是认他为义父的,只不过他也不能管着我。姐姐,我不姓顾的,你以后不要喊我顾公子,只喊我知楼就好了。”
“知楼,”纪荀月第一次认真地念了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姐姐叫什么呢?上次姐姐可是没告诉我。”
“纪荀月。”
“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呢。”知楼随处折了一根树枝,在桌上比划着,纪荀月见她写了几笔似是纠结,便接过树枝写下了“荀”字。
“这本是我原先的名字,纪荀,后来才添了这个月字。”
“这个字添得是极妙的!”知楼拊掌赞叹。
纪荀月抿了下嘴唇,不置可否,其实当年之所以添上这个字,只是因为眠月楼的老鸨嫌她之前的名字太无风趣罢了。若是可以,她倒希望不去攀那个月之风雅。想着想着不觉又失了神,因而她也没注意到知楼敛去的笑容。
“姐姐,你在这府里不是很开心对吗。”
纪荀月一惊,这才发现知楼此时脸上满是严肃之色,而那惯常带着快活笑意的眸子此时也是沉静而深邃的。这深邃让人看不见底,纪荀月心里一惊,这本不该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眸子啊。
知楼看出她的惊讶,轻笑一声:“早说过了,姐姐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
纪荀月无言以对,她之前确实是目光短浅了,现在想想,这少年虽不是这王府里的人,却也是在这种环境里摸爬打滚了多年的,比起自己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清的,只怕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吧。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出一种悲哀,悲哀自己今后与人接触,也要这般时时察言观色,步步小心了吧。这身边,可还有一个可以用最单纯的心相对的人呢?
“姐姐,你莫要想多,我是真心想和姐姐相交的。姐姐只把当做弟弟,可好?”知楼蹲在了纪荀月的面前,微仰着头看她,那眸子亮亮的,仿佛能透进心里去,让人不忍拒绝。
纪荀月心里一动,那悲哀渐渐散去,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你便这样信我?”
“呵!”知楼似是叹气又似是在低笑,“这身边的人,除了姐姐,只怕也无人愿与我相知了吧。”
这话说得悲凉,一点也不似他平日的样子,却无端的让纪荀月心里一酸。这孩子,当也是个可怜人吧。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许连她自己都未发现,此时她的眼里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