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再继续和他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关霁月放弃了秀才和兵讲道理的可能性,转身就走,夏光风见状立刻跟了过去,跟得紧紧的,深怕又弄丢了他。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过熙攘的街道,坐进了同班的地铁,因为无聊,所以夏光风不断在后头和他分享着他来到法国后发生的趣事和不会法文造成的糗事。他说他现在都靠在塞纳河边帮路人剪发赚钱,法国人很豪迈,勇于尝试新东西,有时候看他是东方人又不会讲法文,觉得很好奇,就会放胆让他剪,也不怕被剪坏了还是没办法沟通,好在大部分的客人都喜欢他的手艺,这是来到法国以后让他第二开心的事,有种站到世界舞台之上的感觉,虽然他知道只是一时的错觉。顺便一提,让他第一开心的事就是再次见到了关霁月,那个他朝思暮想,连做梦也梦到的人。
夏光风一直跟着关霁月来到一栋隐身于巷弄间的中庭公寓,从雕花大门望过去,可以看到中庭有着一个天使喷泉,栽满了各式花草,藤蔓植物沿着建筑的墙面爬行,整个空间绿意盎然,使人心旷神怡,是个宁静而可爱的地方。
「你走吧,我要回家了。」关霁月无情的说。
「你都让我跟到这里了,应该就要邀我上去喝杯红酒啊。」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之所以让你跟到这里是因为我不想在大马路上和你拉拉扯扯吵吵闹闹!」那很丢脸,真的。但是那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夏光风来说应该是很难了解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耻」这个字要怎么写。
其实如果自己够狠的话,他在地铁的时候就可以和站务员说这家伙一直在骚扰自己,因为自己会说法语,被相信的一定是自己,这样夏光风铁定会被留下来问话。不过他还是没做,果然是心太软。
关霁月用钥匙打开门,迅速的钻身进去,但被运动神经灵敏的夏光风眼明手快的挡下门,关霁月拼命的想把门关上,夏光风也从外面拉着门和他僵持不下。
「班长、班长,不要这样嘛!」他在门外喊。
「不要叫我班长。」关霁月厌恶的说。那像一个记忆的印记,提醒着自己永远和他有过那一段无法被改变的关系。
「那……霁月……」夏光风不晓得他为什么会突然讨厌起自己叫他班长,只好改口,直呼其名。
第一次,关霁月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
他有些分神了,于是力气松懈了,但是夏光风却因为反作用力而被铁门夹到了手指,痛得他哇哇大叫。
关霁月心下一惊,知道手是夏光风吃饭的工具,受伤非同小可,所以即使再有千百个不愿意,他还是让夏光风进门,检视一下伤势。
关霁月拿出了急救箱,所有的居家药品都放在里面了,他直接把急救箱丢给夏光风,要他自己找药擦,一点也不温柔。
「以前你都会帮我擦的……」夏光风忍不住碎碎念,以前关霁月只要看到自己手指受伤就会很紧张,小心翼翼的帮自己上药,有时候伤口也不是那么严重,但夏光风却喜欢装作很痛的样子,只因为他喜欢看到关霁月为自己担心的表情,感觉到他真的重视自己。
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如此的冷淡,害他好失望。
难道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没有一点重量了吗?
「是你自己要硬拉的,你手断了都不关我的事。」关霁月哼了一声,把头别开。
其实他刚刚瞄了一眼,确定夏光风的手指只是轻微红肿,当下可能很痛,但相信很快就会没事了,所以他并不担心。
「我不管你来法国是来干嘛的,总之——」他不想再见到他了,这句话不管是口头上还是在心里,他都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像是在催眠,久了也真的就相信了由自己编造而出的谎言,只因为他喜欢冷静的自己,厌恶自己还对空泛事物有所期待,比如说,夏光风。
「我是来拿回我的世界的。」打断他的话,夏光风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说,一语双关。
你还记得那个寻找塔罗牌的游戏吗?那个专属情人间的默契,被他打破了,无论他在房子里翻天覆地的找,还是找不到那张缺漏的牌,怎么可能?是不是,藏在你的心里?
关霁月无语,他望向他,又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
他还记得,那个游戏,那张牌。
一切都暂停在那个他们关系还没破裂的前一晚。
直到他到法国之后,在一天偶然的机会下,翻阅法文字典时才被夹在里面的塔罗牌提醒,他带走了他的东西。
关霁月走到书柜旁,从字典中取出了那张塔罗牌,端详了牌面一会儿,才将它递出去。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牌。」夏光风接过牌,竟有些感动。
因为这张牌同时象征了结束与开始,也象征了完美的世界被完成,问任何事如果抽到这张牌的正位,都是好得不得了的结果,他所希望的结果。
「你真是太迷信了。」以前是,现在还是,甚至有点走火入魔。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关霁月就一直想改掉他这种太依赖塔罗牌的个性,但他还是戒不掉,那曾经让他感到挫折。
「不,我迷信的不是塔罗牌,我迷信的是我们的爱情。」他平静的解释。
学着去相信,那个信仰,然后变得虔诚。去祷告,去祈求,去膜拜。
也许盲目,也许失去了理智。
那是因为,我爱你。你是那个,我唯一想要去追求的真理。
所以迷信,迷信爱情,迷信你,迷信我们。
这是在关霁月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夏光风在痛苦中领悟得来的。
看到夏光风忽然这么正经八百,关霁月有点愣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说他没有一点感动是骗人的……
感觉他有些动摇,夏光风更是趁机想要澄清之前的误会。
「以前的事是个误会……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不过你那天回来看到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误会我了,所以我们扯平了好不好?」夏光风解释到琼娜是主动凑上来吻自己的,因为她想要安慰他。
关霁月原本和缓的表情又僵硬起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光风如果没说的话也许他还可以假装忘记,但既然他提起了,就不得不说这真是他最大的败笔——那天的羞愤又清晰的浮上心头,关霁月永远也忘不了那耻辱的画面。
「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关霁月臭着脸说。
未料剧情急转直下,夏光风还在纳闷为什么上一秒关霁月已有些软化,这一刻他就要下逐客令。
当他被关霁月拿着鸡毛掸子赶出门外后,他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不过没关系,他有漫漫长夜的时间可以坐在关霁月家门口思考。夏光风靠在墙上,深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