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冷眼道:“怎么,不装傻了?”
傅琅想到未来自己坐拥一屋子金银财宝的场景,使劲摇头:“不装了,不装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大公子英明,一切听您的。”顿了顿,“你让我装傻我才装傻,您想怎么装我就怎么装。”
裴瑟啼笑皆非:“没那么麻烦,坐着跟我听会曲子就行,打个幌子,叫人知道我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
傅琅道:“怎么,你要色令智昏啊?”又担忧道:“可我本来该在三公子使臣那里……”
裴瑟摇摇头:“王弟会明白我的用意,不会计较这些。”见傅琅眨巴眨巴眼睛,她又笑了笑:“我这样也是为他日后诸事顺利,他自然要承我的意。”
傅琅想起一事,又问道:“对了,我们都到平阳了,怎么他们使团还没有回来?”
裴瑟道:“使团回来了,你在沧浪台没有听说罢了。长豫去了东山祭祖,等再回来,就可以重封世子了。”
傅琅还有什么想问,马车却一停,有人低声通报道:“公子,到了。”
傅琅扶着裴瑟的手出去,抬头一看,眼前一花,简直觉得来到了又一个安期楼。一样的花树幡幡,一样的落英缤纷,连冲鼻子的香粉气息都如出一辙,楼上窗口半掩,落下咿咿呀呀的笑声与歌声。隔了数月,傅琅又回到这种地方来,处境却已经大不相同,不由得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裴瑟在人群簇拥中上了几个台阶,似知她心有感慨畏缩,又遥遥回头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却见傅琅神色一转,突然变得极其自在,没有一丝犹豫,向前一步,并没有牵那只手,稳稳当当站在了她身旁,鲜花锦绣成堆之间展开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啾咪
第14章 第九章(下)
这不是个太平年头,西边朝歌天子已经老得昏聩,南边越国国斗斗得四分五裂,东边陈国一连吞并数个小国,渐成连横之势。齐国虽然面上仍是一片太平气象,但这个月一连几件大事,大公子险些遇刺、三公子终于回国等着重封世子、齐王再次病危,已经让平阳上下有些乱了阵脚。朝中大事还握在王长女大公子手里,不少世家公卿渐渐着急起来,连带着门下谋士门客剑客都忙成一锅粥。
金申一进秋叶原大门,便有相熟的青年凑上来:“金十四,怎么样?”
金申心烦道:“什么怎么样?”
那人道:“朝中乱糟糟的,我们是没办法只好逃,你可有日子没来了。是不是想出什么计策来了?”
金申恍惚想起这人姓韩,是凌氏门下谋士。顿时气上心头,扇子一敲他额头:“什么计策?就算我金十四想出什么来,能告诉你不成?好好给你家凌老太太打算吧,为那一位撑了这些年,又是分家又是抗权的,别到头来前功尽弃。”
那姓韩的被打了也不恼,笑嘻嘻道:“得了吧,眼下这情形,谁也别装,各为其主罢了。你不也是听说了那一位要来才来秋叶原?可勤谨点吧,有的是人上赶着往前扑。”
金申一听就急了:“大公子还真来了?已经来了?”
那姓韩的却得色起来,没答话就扭头走了。金申拽过个人问了几句,便往三楼上的雅位走去,走了几步又换了个方向,在二楼找了个位子坐下,便有人上前来奉茶。他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抬眼一瞥,便看到楼上斜对面位中果然坐着个着深衣束冠的女子,面如白玉,神情冷淡,坐得规规矩矩四平八稳,周遭事物被这么一压,都像蜃景浮冰一般,正是大公子裴瑟。旁边正有人添茶,看样子来了有一阵了。
他正想着这大公子一向不来这些地方,怎么今日这样好兴致。一边见那边添茶的人躬身退下,露出大公子身边另一个人。那人正侧身跟裴瑟说话,看着跟裴瑟差不多年纪,两腿交叠,样子十足纨绔,看做派是惯于此种地方的,容色艳丽,不像男子。金申心中奇怪,只当自己看错了,再要仔细看,却见那人顺手把身上一件薄薄披风解了交出去,露出一身华服与腰间玉佩带钩,行动之间环佩叮当隔着一层楼板都能听见,果然是个陌生女子。
楼下歌姬唱起曲子,裴瑟像是怕听漏了她说话似的,偏了偏头,待听清后,微微一笑。那人又说了几句,裴瑟笑容不减,端起茶杯递到那人唇边,那人却不接,就着裴瑟的手喝了一口便不喝了,裴瑟便把茶杯又放回案上。
金申收回目光,心思急转。当年陈国攻破齐国,攻城略地,又逢水旱齐发,民不聊生,齐国内外交困,国难当头时,齐王又一病不起。这位王长女九岁掌政,十二岁统军,十年中把风雨飘摇的齐国将将恢复了六分气象,传闻中大公子重压之下四季奔忙,一向不苟言笑,是个十分拿得住的。怎么如今反倒来了秋叶原,还与这人这样亲昵?金申越想越是诧异,张望几眼,招来旁边立侍的人,问道:“大公子旁边那个是谁?”
那人笑道:“十四公子,可巧了,今天问过这话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我们真的是不认得那位姑娘。”
金申知道秋叶原这样的地方往来皆是朝中名流,侍奉的人都是耳目通广,连他们也不知道,可见真是生面孔。
他又等了一阵,还是起身,上楼去了那间雅位。那是秋叶原里最上等的一间,门口却有卫兵把守。金申见赤玉正在门口,行了个礼。赤玉认得金申,进去通报,随即又出来道:“十四公子,请进。”
金申进去就行礼,又道:“大公子,学宫一别数月,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到。”裴瑟一向规矩大,但对学子儒生却最是宽宏,尤其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这一群,所以他们这群人大概是全国最不怕裴瑟的一帮人,所以金申开口就敢套个近乎。